那人欠身说道:赌债缠身。
老县丞微微蹙眉,那就剁掉了他的右小指,再替他还了赌债,让这石城县的所有暗庄都不许再接待他。若有人再勾着他,就让他们管事的来同我说话。老者说话甚至有些力气不足,然一言笃定落下,就无人敢反驳。
是!
滴答答
秋雨如丝。
在风中斜斜落下,如同珠串般看不清楚痕迹。
一列马车中,一只手自窗外收回来,袖口被些许雨丝打湿,手腕翻转被宽大的袖子盖住,那几个小坑的痕迹旋即被遮掩。手的主人淡淡地说道:白霜姐姐,毯子就不必了。
白霜不赞同地说道:郎君这两日才好了些,还是莫要大意。
前些时日离开石城县后,虞玓不知怎的染了风寒,一路走来也很吃了些药物才把低烧的症状压了下去。白霜有此担忧也是正常的。
虞玓有些疏懒地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说道:热。
外头斜风细雨,可再如何也是秋日,这些许微末的凉意还是不至于能顶住毯子的热意。白霜最终还是被说服了,只是还在虞玓的肩膀上披了件外裳,到底算是把虞玓给包裹起来了。
虞玓垂眸在读书,白霜与扶柳坐在车厢进口低声说着话,手头还捏着一件衣裳像是在滚边,白霜,你这是给谁做的?扶柳有点好奇地从白霜的肩膀探头去看,发现她手里拿着的衣裳虽然像是男子的衣服,可是看起来不像是给虞玓缝制的。
白霜无奈露出笑容,温婉的眉眼柔和下来,你怎生是这般爱八卦这些是程家那位护卫首领请我帮忙做些改动。
白霜的针线活向来不错,且她性情温和,素日里院子里的姑娘也偶尔有寻她帮忙的,却从未有过男子这般扶柳顿时嬉笑着凑前过去,还记得压低声音,白霜,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这摆明了意有所指。
白霜咬断丝线,无奈地横了她一眼,这是哪里的话?
不过顷刻后,她坦然地说道:不过他确实是提过两人对话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像是怕惊扰了同居一车厢内的郎君,又像是女郎在絮语说着体己话。
虞玓知道白霜和扶柳在提及的人是谁。
他虽然是程家派来的人,名义上说是家丁,然领着那几个彪悍的汉子,偶尔显露的肃杀足以看得出来或许不仅仅是个家丁程处弼对他的维护是摆在明面上的,派来的人属实厉害,虞玓有所感念。可若是这人与白霜掺和在一处他的思绪微顿,重新收敛起来,回归在那墨字之上。
只要是白霜想要做的,他自然不会阻止。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驽马在日渐冰凉的雨水中逐渐失温,在衡量了前后的道路后,车队暂时偏离了官道,爬坡去了处寻到的破落的寺庙落脚。
期间车辆陷入泥坑,正是虞玓在的那辆马车上,虽众人不肯他下车,他犹是掀开车帘下了车一同推离,待一行人进了破庙后,他们已经是衣裳全都湿透了。
有家丁手脚轻快地生起了火,一眼瞧不见虞玓,正看他冒雨从破庙外再进来,给那火苗堆用布料搭了个半遮蔽的空间,你们先去换下湿透的衣裳。还未等白霜劝虞玓先进去,他就已然先开了口对她们两人说话,扶柳连忙推着白霜在厚实的帷帐后先换了。
等这一车人都换了干净的衣裳,那拆下的帷帐变作原来的布料,火堆被寻来的桌椅拆下的木料增添了燃物,渐渐温暖了有些发凉的手脚。泼天的雨势冲倒下来,外头的几匹马都被拉了进来,那马车却是没了办法。
虞玓拦住了还打算出去处理的人手,淡淡地说道:外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家丁嗫嚅道:郎君的那些文房四宝,还有那些书这附近的山林都很是低矮,纵然是停在树下也不能遮挡多少,若是继续再淋下去,不知道能保住多少东西!
那些可都是极为珍贵!
虞玓漫不经心地挥手,那些能重要过人去?这般大的雨势,为此进进出出不值当,且歇着吧。他随口否决了他们的想法,在跃动的光火中安静地坐在被铺上一层布料的角落里。
头发湿哒哒地披在他的肩膀上,信手撩起的额发被往后舒展,冷峻的面容也因此稍显缓和了些。
他偏头听着外头越发倾倒的雨势,若有所思地自语着:秋水不至于泛滥才是只他的声音确实很低,轻到走过来给他递上热汤的白霜也听不清楚。
虽然虞玓不许他们再为了马车如何停放而费劲,可吃食的问题还是不得不再跑一趟,把平时备着的干粮等东西再搬进来。虽然干净的水源没有了,可这冲天的雨势却也不必担忧如何换水的问题而虞玓在强调了一次水都要煮开吃后,也就随他们去了。
因着这雨势无比的大,其实也都做好了需要等待些时日的准备,只万万没想到居然能一连下了小半月,直到某日的夜半被一阵硕大的轰隆声吵醒。
虞玓翻身而起的那瞬间,听到了那程家护卫首领有些颤抖的声音,走蛟了!!!
走蛟!
虞玓拧紧眉头,这连天的雨势如此滂沱,再加上此处又不是深山老林,植被能抓住泥土的能力不够他这一瞬间闪过的念头不过数息,周身的人都被吵醒了。
离这里近吗?
虞玓眯着眼望着外头漆黑的夜色,连天的雨势之下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如果走蛟是从他们这里开始的话,他们早就没了声息,怎可能还留下说话提醒的时间?
像是在左近但是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外头的雨势还在不断地下,就算是要冒险往外走却也是不分东南西北,而轰隆隆的声势越来越大,就像是朝这里过来般。虞玓弯下腰来,自火堆中取了就燃着的火把,却不是往外头走去,而是绕过佛像走到了破落的后院,沿着还有点屋檐的落脚处,虞玓勉勉强强能看到后门的位置。
只不过这在泼天的雨势中仍旧没有任何的作用,赶上来的白霜焦急地说道:郎君,看不清楚的。
虞玓平静地说道:咱们的车上山的时候,我看过地势,如若没有错误的话纵然是走蛟,也应当不会往这里来。我方才不过是在确认罢了。
郎君有信心?
这话说的却不是白霜,而是从后头走来的程家护卫首领。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虞玓寡淡地说道,在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时候,让他们安心岂不是更好?
这护卫首领沉默了。
郎君所说的正是如此。
就算那泥蛟真往此处来又如何?人压根不能在没有光火的时候奔相逃命,下山根本跑不过泥水滑坡,上山却又无光无门路,更是自寻死路这斟酌苦思后,居然只剩下困死这里的唯一法子这人也是个利索的性格,在想清楚这点后,就折返回去安抚有些骚动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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