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玓想,他大概知道那盒子里面藏着的,又是怎样一个秘密了。
还不如沉江。
虞玓很有耐心地坐在炭盆边,认真地把那几十本自己一一誊抄的簿子全部撕碎,亲眼看着火苗舔舐干净每一寸字迹,这才收回手看着最后的余光。
火苗自然是在不断暴涨。
毕竟燃烧的物体充足,这让屋内也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虞玓起身去开窗散味,丝毫不觉得他花费了那么久才翻译出来的东西全部丢进炭盆是一件暴殄天物的事情。
等胥令把那盛满一盆的炭盆端出去的时候,上面已经用冷水浇灭,少了炙热的温度。虽然里头应该已经没有能看的东西了,但他还是忍着温度去翻检了一下里面的残骸,当他确定真的是一无所获的时候,也不由得露出苦笑。
县尉真是一个谨慎的人。
也谨慎过头了。
他洗了手,把东西都处理干净后,才在衙内走动的时候,不经意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确定他说了?
屋舍内,虞玓揉了揉眉角。
徐庆点头。
上次跟踪我去石头巷的人,也应当是他了。虞玓道,左不过他做的事情都是琐碎的杂事,还是留着以观后效。
县尉,您是打算徐庆有点担忧。
虞玓摇头,若是一直挨打,就容易陷入被动。但若是过于主动,反而会露了痕迹,你等着看吧。不管是郑寿铉还是刘实再,都不会憋那么久。
尤其是刘实再。
虞玓身为县尉,要动郑寿铉还是比较麻烦,可是对于刘实再要收集证据并非难事。也不知道是刘实再在县衙内横行的时间久了,忘记世上还有国家法度,还是他压根就没把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就连善后也不屑去做?
徐庆忍不住摇头。
若是郎君真的想要整谁,那人必定是不快活的。
没过两日,刘实再很快就感觉到了这点。
他坐在主簿屋舍内,抬手揉了揉鼻子,挑眉看着回话的人,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那典吏苦着脸色说道:主簿,刚刚你送去县尉那边的文书,被县尉驳斥回来了。说是,说是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不合什么规矩!刘实再拉下脸来。
典吏拱手说道:县尉说此事需要先经过县令的同意,再有您处置文书,才可以下发给他去做。就现在的规矩,只盖了您的印子,是不算的。
刘实再冷声说道:此事明府也知道。
可县尉
好了好了,现在派个人去和明府说一声,请明府加盖官印!刘实再不耐烦地摆摆手,在最后的几个字眼上重重咬下,那模样就像是恨不得生吞了典吏。
典吏不敢再说话,立刻欠身出去做了。
刘实再低沉着脸色坐在屋内,好不容易总算是排解了心中的郁闷,这才打算继续处理事务,还没等他低头看上两行字,就看到别的胥令进门来,主簿,刚刚县尉带着人去了库房,把以往处置的案卷文书全都搬了出来,说是趁着今日的好天气好晾晒。只是在搬运的过程中有些文书不小心跌落在地,被那县尉看了去,没多时就说里面的章程不合规矩,现在正在一一排查。
你说什么?刘实再气得站起身来。
胥令愣愣地重复,县尉说,要一一排查。
刘实再踹翻了桌案。
好一个虞玓。
好一个虞大县尉!
他甩着袖子,急匆匆就带着人去了库房。却没想到竟是在库房扑了一个空,并没有找到虞玓的踪迹。他阴沉着脸色看着正在翻检东西的典吏,阴测测地说道:县尉呢?
库房典吏出面说道:主簿,刚刚县尉好像是去见了郑明府。
刘实再心中一惊,立刻回头带着人去了郑明府的院中。而偏是在这个时候,刘实再却发现明府外面的胥令拦着他不给进去。
那胥令赔笑着说道:主簿,刚刚明府吩咐了,不管是谁来都不许进,您看还是再等等,等县尉出来后再说吧?
刘实再冷着脸色说道:就算是我也不能进去?
胥令脸上的红色更深,尴尬地说道:明府说的是任何人。
就连刘实再也不行。
刘实再欲要发作,却猛地在门外闭上了眼,深深地呼吸了两口,重新睁开眼说道:好,好。
他退了回去,重新回到自己的屋舍,一股无名的火焰在自己的胸腔中燃烧,如果不是他现在尚且还有一丝理智在控制着自己,不然现在的刘实再定然是要砸掉屋内所有的东西也难消此恨!
他还是第一次被这样驳斥,还是被一个小小的胥令!
刘实再背着手,在身后的手指死死地抓住了袖口,忍耐住疯狂的破坏欲.望在屋内踱步,一边走着一边深呼吸。
刚才那胥令的反应让刘实再第一次自省自己现在的处境。
刘鹤的事情所带来的影响显然比他所预料的还要大,而且在这之后偏生出了冬汛的事情,加上德化县和永春县哀鸿遍野的处境,南安县的平平安安无疑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在那当口一直奔前忙后的虞玓自然进了百姓的眼中。
而他原本以为那只不过是在面对百姓才有的担忧却没想到慢慢也蔓延到了县衙内。
刘实再说的话不好使了。
或者说,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好用了。
要是在以前,就算是郑寿铉有了这样的命令,但是刘实再想要进去不过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这县衙内压根不会有人会拦着他。就算是郑寿铉心中愤怒,也不会当着刘实再的面前发火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改变?
刘实再咬牙。
他正站在屋内屏息敛神,让那浮躁的情绪安抚下来。却偏生在这个时候,吏房的徐三石过来了。
他站在门外等候刘实再的召见。
刘实再回过头去。
那并未关紧的大门中,可以隐约看到徐三石站在门外的身影。他佝偻着腰,原本高大的模样看起来有点瘦小,甚至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就像是,就像是在刘实再面前没什么需要提起精神
刘实再的脸色阴沉得如同黑天。
进来。
徐三石听得出来刘实再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但是最近刘实再一直都是这脾气,徐三石其实心里是清楚这位主簿现在恼火的程度,故而虽然有点谨慎,却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他刚刚也听说了刘实再吃了闭门羹。
这种消息在衙门内从来都是瞒不住的,立刻就如同插了翅膀飞往四处。而他也正是接到了库房的消息,才会急忙忙赶过来。
徐三石欠身说道:主簿,那县尉若是要查找库房的以往所有的账簿与文书,您万万不能够让他成行啊!他是吏房令吏,这些文书有多少是经得起查探,有多少是经不起查探
这没谁比他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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