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小心翼翼地看向陈封的侧脸。
其实刚刚那场戏演完,整个殿的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他们只听从神明大人的吩咐演了一出戏,却没料到王子殿下和神明大人竟还有那么一层关系。
祭司心里忍不住生了些暗戳戳的想法来。
怪不得与巫魔相比,他们魔物王室过得更是风调雨顺,也怪不得当时战事紧迫时,听闻那名王子殿下仅仅是进行了祭祀,神明大人就忽然出现,并惩戒了巫魔首领。
原来是因为王族侍奉神明侍奉得好都快要侍奉到床上去了。
莫非,六年前王子殿下的那场祭祀不是普通的祭祀。
而是以身作为祭品,把自己献给了神明大人?
无数志怪传说在祭司脑海中闪过。
只不过没想到,到头来王子殿下竟还是轻而易举地把神明大人给丢下了。
祭司记得很清楚,当时神明大人向他说完整部戏的流程之后,他脑子一抽,问道:若是王子不同意将大人留下,或是出门便又杀回来,要抢大人走怎么办?
神明大人垂下头,轻声道。
那便任他抢走。
可王子没有。
他非但没把神明大人抢走,他还在走之前把神明大人恶狠狠辱骂嘲讽了一番,还大肆宣扬了神明大人的血液的威力,建议巫魔将神明大人放火烧死。
.
大人,到了。祭司垂下头,亲自帮陈封打开了寝殿的房门。
陈封正准备抬脚走进去,动作又忽然一顿。
他转头看着祭司,眼中闪过捉摸不透的情绪,他忽然问:巫魔族焚烧罪人的程序是什么。
祭司愣了一下,回答说:太阳升起时,将罪人从地牢里押出来,直接运往大广场首领树下,念罪状,拜神明,受万魔辱骂,正午点火焚烧。
陈封从寝殿里退了出来说:那走吧。
祭司:去哪里?
地牢。陈封平静地说,做戏就要做全套。
祭司:
他可算是明白了。
神明大人哪里是为了做戏做全套,他分明就是不甘心王子殿下不救他。
他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这就带您去。
.
巫魔族的地牢就在城堡地下。
因常年没有严重罪犯,整个地牢体系十分松散,门口只有两个打着哈欠,歪三倒四的小兵。
看到祭司大人带来了,他们立刻鼓足了精神汇报道:报告祭司大人!今日新押了两个罪犯,一个是因为吃了邻居家的饼,另一个是坐塌了邻居家的树,明天早上便能释放,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说完,他们又有些好奇地看了眼祭司身后的陈封,问道:大人可是来巡查?
不是。祭司看了眼陈封,说,我是过来押送明天中午执行焚烧死刑的罪人。
这两名小兵吓得睁大了眼睛。
巫魔城上次执行死刑还是好几年前发生的事情。
这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其中一个站直身子,严肃道:祭司大人稍等,我们立刻就去请求支援,再派些士兵把守此地。
祭司看向陈封,问道:大人,您看
不用。陈封说,门口就站着这个精神不振的士兵即可。
精神不振的士兵:?
听懂了吗?祭司随拍了拍小兵的肩膀,说,就你吧,今天晚上你来守岗,如果有人来劫狱,假意打两下,放他进来即可,另一个人去散布消息,说明天正午,将有个罪人在首领树下执行焚烧死刑。
哦哦好,好的。小兵们呆呆应下这个奇怪的命令。
.
祭司领着陈封进入牢房,用法术变了一地床褥,想了想,为了逼真,又刻意做旧了些。
光明神大人,还有什么吩咐的吗?祭司问。
睡吧。陈封十分有条理地讲出剧本,我的血能腐蚀万物,你为了看管我,所以与我同住牢房,在我睡着之后也放下戒心,稍作休息,以至于半夜我被人劫走你也未曾发觉。
祭司:好。
可两人从月亮升起装睡到月亮落下,都没等到那个来劫狱的人。
.
陈封早晨被押送到树下的时候,士兵们已经架起了柴木。
不少巫魔听说有人在这里执行死刑,都一股脑地凑过来看热闹。
所幸当时光明神出现的时候,只有少数几个长老见过他的模样,普通巫魔并不知晓他的样貌,只是困惑于这个陌生而又英俊的男人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才会执行死刑。
整个广场变得熙熙攘攘,巫魔们议论纷纷,可这罪犯不念罪状,不拜神明,甚至是连该被辱骂的环节都因为民众们不知道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没办法骂而被耽搁。
这人就被架在柴火堆上干等,等着正午时刻开始点燃柴火。
太阳逐渐升至头顶,石台上晷针的影子已指向午时,死刑台上的人依旧没有动作。
底下看热闹的巫魔们已经不满地开始起哄了。
祭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右手紧紧地握着扶把,已经开始焦虑起来。
陈封抬头看着天空,炽热的太阳晃得他头昏脑胀,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抬头搜寻天空中的黑影。
没有。
王子没有来。
午时都已经过了,都未时了,怎么还不执行死刑啊!底下有高壮的巫魔大声吆喝道。
陈封头看向身侧的祭司,说:点火吧。
祭司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可是
点吧。陈封闭上了眼睛。
祭司重新坐到椅子上。
他咬了咬牙,颤抖着说:点火。
火苗开始燃烧,火势越来越大。
陈封感觉浑身都热了起来,汗从脊背往下流,有火苗窜上了他的脚,鞋子要被烧烂。
灼热的疼痛开始袭来,连衣服都粘上火苗。
耳边是噼里啪啦的柴火声,眼前是红彤彤的火,鼻子中呛入黑烟,让人连呼吸都变得不畅快。
天空中,忽然似乎有风袭来。
陈封蓦地睁开眼睛!
巨大的黑冀将天空包裹,黑发红眸的少年咬牙切齿地施了法术,灭掉所有火焰。
他恶狠狠地扯断绑着陈封的绳子,把人抱起,黑翼一展,直冲云霄!
陈封把下颌抵在那人肩上,弯着眼睛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