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以血祭剑?
若不祭剑,它便识不得我而将我误杀。
陆殊疑问:此剑剑灵,尚未认主?
少年道:是。
陆殊心道:少年应当是尚未驯服旧剑之灵。难怪少年之前要借灵,只因那旧剑之灵尚未完全苏醒,亦不肯认主,少年要用时,只得借灵。而借灵,顾名思义,便是借来之灵,能借多少,灵借来了又肯出多少力,全凭剑灵的意愿。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陆殊兴奋地道:你将此剑暂时唤醒,激它泄出灵力,打算以此来诱蝠王前来。物竞天择,妖物吸天地灵气成妖,最喜灵力充沛之物,此剑灵力霸道雄厚,就算是明知灵力伤人,妖物也会飞蛾扑火的。
少年道:是。只是,我只能激发它到这等地步,需先将蝠王引到近处。
陆殊拍胸脯道:前面那面碎石路离洞口有百步,只要能在百步内诱蝠王进网,便能多出一半胜算。
少年道:百步可以。
将旧剑置入缚杀阵,二人走过前面一段碎石路,脚尖停在碎石边缘,陆殊伸手拉住了少年衣角,正欲提示少年停步。
就在此时,少年的夜明珠突然爆亮,照得陆殊抬手遮光,不由顿住了脚步。
而就在他们脚尖前面,便是黑洞洞的万丈深渊。
陆殊失笑,早知此珠如此神通,他就不必一路瞪着路面,生怕一脚踏空了。他不禁望向一直熄火躲在身后慢慢飞的八面灯,无奈道:你啊,本事没人家大,胆子又比人家小,资质过于平平,怕是难入名器谱了。
八面灯也不知听懂否,对陆殊的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居然还不要脸地钻到少年的脖颈后面,躲得牢牢得,再不肯出来。
你陆殊哭笑不得道,你怕这深渊里的妖气,便黏着剑修沾人家的护体剑气,你还真是八面玲珑,嫌贫爱富,趋炎附势,怎一点都不随我?
八面灯装聋作哑地悬在少年颈后不动,少年安抚似地轻轻托了下它,它便停到少年肩上不动了。
陆殊看得目瞪口呆,他无语了片刻,转回神望着黑渊。
石道尽头的黑渊,深不见底,妖风阵阵,有潺潺水声自底部传来。
也不知那蝠王在何处,为何迟迟不现身,既伤了一人,又为何不趁胜出击?陆殊沉吟着,从乾坤袋中拿出罗盘。
那少年一见之下,微微瞪大了眼。
陆殊边测算边答道:你是想说我修道居然还看风水是吧?我跟你说,这妖生自山林之中,最知天时地利,但凡劫点,必应风水一言未了,陆殊陡地脸色一沉道,不好,说什么来什么,这蝠王今日正是劫点!今日月圆之夜,只待月上中天。现在是子时初,还有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难怪它一直不现身。
陆殊闭上眼睛,调息,从极度的惊愕中迅速镇定下来,片刻之后嚯地睁眼,道:万物靠天地灵气滋养,它在晋阶时刻,少一分灵气都不行,我只要先破了此地风水,那蝠王必定大怒,自乱阵脚。只要它一动,就会有气运变动,我便能测出它在何处,到时你击它藏身之处,我以血符诱它出来。
何为血符?
陆殊却答非所问道:得罪。矮身一抽手,将少年外衫下摆撕了下来道:通俗点说便是血衣,单有一人之血不够,他说话极快,动作更快,错目间已在掌心掐出一道血口,在那血衣之上,以自己的血画出古怪的符纂,随着他的笔画,那血衣上的血竟自动流动起来,最后一笔一勾,浓重的血腥味便直冲而来。陆殊将血衣往袖里一藏道:时间紧急,我就不解释了,现在开始你能按我所说做吗?
那少年看了看满手血的掌心,终于不再反对,正色点了点头。
陆殊道:那便太好了。
说完,陆殊一扬手,有一物自他袖中飞去,冲高之后嘭的一声炸开,俄尔碎石滚滚,陆殊神色严肃侧耳细听,忽对一处发出一道利箭,炸天一处山壁,只是这一炸力道不够,所击之处只晃荡几下便停住了,陆殊神色陡地凝重起来。
忽听身旁之人道:我来。
少年声起手落,一记犹如银河般的剑光冲天而出,那处应声爆碎,碎石坠落深渊,传来落水之声。
与此同时,又是一记剑光腾空而起,那处山壁周围出现裂痕,一块块石壁爆碎,坠落。
渊谷间处处是巨石碰撞与落水之声。
随着那山壁越碎越多,渊间浓稠的黑意竟是散开了些许,夜明珠陡然爆亮,灯光照出百步远,一时间大半个渊谷披上银光,处处清晰可见。
然而,这光明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一股阴诡之力涌泄而出,整个渊谷都随之阴暗下来,夜明珠的光华被逼退回十步之内。
很好,蝠王出手了。陆殊却露出笑意,陡地拔声,山壁之后,洞穴。
与此同时,少年已祭起长剑,陆殊严肃地道:你只需再击一剑,剩下的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可再出手,直到我力不为继倒地不起,便全盘交给你了。
少年生出不好预感:若你
陆殊抢道:若你肯信我一次,这次便听我的罢。
好。
少年长剑凌空点下,一道剑光呼啸而出,如闪电般掠过虚空,剑影剑气缠成银龙,直击山壁碎破之处。
应势而来,先是一阵轰塌之声,而后有一巨影破壁而出,呼扇着翅膀飞扑过来。
少年握紧了手中的剑,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他说过要相信陆殊,便静静地望向陆殊。
只见陆殊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把琵琶,黑木红弦,他信信一拨,音符如流水般倾泻而出,转肘一按,又陡地按住琴弦,而流淌出琴音却不绝于耳,音符撞到四周石壁,回荡开来,悠悠扬扬,飘飘荡荡。
那蝠王无心聆听音律,他越飞越快,到五十步内。
琴音的回声渐止,诺大的渊谷只剩下蝠王扇动翅膀的拍打声与气流声,沉重地击打着人的耳膜。
突然,一阵琴声破空响起,琴音高亢,有如金戈铁马,万鼓擂动,似有千军万马杀致。
然而,肉眼见到奔涌出动的,却不是百万雄狮,而是铺天盖地的蝠群。
蝠王在听到军马杀来的声音时,仍不减攻势,却在看到万千蝠群飞来时,悬在了半空,他巨大的绿色眼睛直盯着那蝠群围绕而来,观察着绕着自己飞的蝠群。
这蝠群自然不是真的,是陆殊凭印象用琴音模拟出的幻象,看着与那些葬身洞道的蝠群一模一样,却只是幻像,摸不得,触不得。
陆殊不能让蝠王真的接触这些蝠群,他让蝠群发出呼喊的尖叫声,绕着蝠王越飞越快,同时他走洞口中央,扎稳了步子,开始一步步往洞中退。
那蝠群受他琴声指引,亦往洞口飞。
它们呼叫着,尖鸣着,像是呼朋引伴般,由圆环队形转为喇叭队形,冲向洞口。
蝠王很谨慎,迟迟不肯跟着蝠群飞,陆殊见势,低眉,闭目,十指翻飞,全情浸入,弹出了新的乐章。
一双手要模拟蝠群之声,又要有弹出诱引的旋律,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十指越弹越快,琵琶音广域宽,在绝顶的技艺之下,一重二重三重,重重旋律叠加,琵琶五弦不停颤动,音符飞舞着流出,一时间,蝠群飞舞纷纷真如平日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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