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决还是摇头。
童殊已经查遍上邪经集阁第四层以下相关仙籍,除了有一本略提过曾有一人在晋真人的回溯中强行醒来,再没更多的记录了。
这一查,童殊心中越发忧忡,一边是上邪经集阁的上面五层他已经彻底进不去了,一边是景决已经倦得目光发直,就是不肯闭眼。
童殊求助地望向冉清萍。
冉清萍此时脸色比之前差了许多,面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扶道境便是再超脱肉体凡胎,但躯体本身是受了重创,痛其实还是在的,只是元神感觉不到罢了。
但凡伤口,在夜间都比日夜剧痛数倍,随着日头西下,冉清萍此时精神虽未见萎靡,但脸色越来越差,额角已略见汗迹。
童殊见冉清萍这般,咽下了本要开的口,在冉清萍没有注意之前,扭开了视线。
却还是惊动了冉清萍。
童殊只听身后传来阿宁带着愠气的叫话:上人让你过来。
童殊回身便见冉清萍对他招手。
他走到冉清萍近处,冉清萍轻轻拍了拍阿宁。
阿宁嘟着嘴不乐意,倒还是听从了冉清萍的意思,说着去捡柴火绕开,一串银铃声消失大殿后头。
冉清萍居然把阿宁都支开了,童殊隐隐觉得冉清萍要说的话很是要紧,不由心也跟着提起来。
冉清萍见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先是不言声地观察了片刻,才轻轻笑了一声道:你很担心景决?
童殊点头。反正在冉清萍面前,是什么心思都藏不住的,索性有什么想法一股脑都倒出来,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冉清萍答:他今日回溯强行醒来,再要入睡便极难。
果然是强行醒来了,童殊心中颤了一下:若他无法入睡待如何?
若始终无法入睡,回溯便会中断。
尽管有所预料,听到这个答案时,童殊还是没来由一慌,无措地问:睡了又如何?
安睡一夜,明日醒来,正常过渡到回溯下一节。
还好,总算不至于失了回到正轨的机会,童殊再问:如何让他入睡?
一得让他想睡;二得让他能睡。
能睡我有法子,可是如何让他想睡?
冉清萍一双灰暗的眸子,突然直直望住他:这要问你了。
问我?童殊疑道。
你不知他为何不肯睡?冉清萍似笑非笑道。
我不知。童殊被他看得脸上一烧,他大约是知道与自己有关,但具体的原因,他还不能确定。
他今日因何醒来?
其实景决醒来的场合童殊已经确定了,现在他又回想了一遍当时的画面,答:在我哭问他柳棠之事时。
你再慢慢说一遍。
在我哭问他柳棠童殊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忽地一僵,脸上全烧了,他眼睫轻轻打着,极轻地道,他是因我哭而醒的。
如此,你还不懂他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0点
第78章 吻你
童殊抬眸, 对上冉清萍一双泊静的眼,在那双眼里, 没有质问、讥讽、反对, 而是平和、通透与温和。
问着惊世骇俗的问题,好似只是问了极平常的一句话,这让童殊心弦不由缓缓放松,他轻声道:上人, 我懂。
你不愿与男子相好?
与此无关。童殊摇头, 这世上虽然男女结合是大俗,同性结合仍被视为异类, 却也不至于没有男子结合的例子。尤其修士的七情六欲较凡人淡, 而寿命又长,多是清心寡欲的独身自处,少数选了道侣同修的,也多是找意念相通之人,或以友或以侣相处, 于道侣性别上较凡俗要超然一些。
是他不够好?
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他的眉目皆是我欢喜的,再没有遇到过比他还要叫我欢喜的人了。童殊慢慢说着, 眼里升起了光。
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他好童殊低眉, 盖住了眼底的愧意和痛意。
他生来不被父喜, 自小受冷待,一路挫折,几番生死, 一度绝情断爱才晋阶魔王,几十年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忽有一朝,有一人轻轻扣响了他的心门,随风潜入夜般打开了他的心扉。
他挣扎难醒的长夜终于结束,推开门便见斯人已在门外等他许久。
他又惊又骇又乱又愧,扶门而立不知如何走出。
他上一世,剔骨削肉斩断欲念学会了如何不爱和如何不再期待,这一世要他倒转过来,其中之难,不亚于从前绝情断爱晋魔王之时。
童殊沉浸在过往之中,一时无言。
童先生,昨日如死,该放下了。冉清萍的声音,如同天光破晓,缓慢而又笃定。
童殊猝然抬首,对上冉清萍的灰瞳。
冉清萍以一种长辈温和慈祥的目光回应着他。对他道:你对他,到底是何心意?
童殊没来由地心慌、口干、手心汗湿,像是困守孤城的将领一朝被破防,被摧枯拉朽地冲垮了老旧的城门,正要誓死殉城,发现来人却是援军。一时天光大盛,长风浩荡,城门迎风打开,来人携光而至,孤城一夜逢春。
童殊轻声道:他是我的光。
既如此,还要问我如何对他吗?
上人,我懂了。
童殊起身,正要抬步,蓦地想到什么,又转回问:上人,为何与我说这些?
扶道境的上人,不仅超脱肉身痛苦,也绝了七情六欲,而且冉清萍一向淡泊,不问宗务,不问世事,与他无亲无故,实在不必为他这乱遭遭的心事费心。
冉清萍唇边的笑意渐深:我与景行宗、魇门阙均有些交情,鉴古尊与焉知真人曾托我与令雪楼说你与景决的婚事。
什什么?说媒?婚事?
谁与谁的婚事?
!!!
他与景决的婚事!
童殊大骇,张嘴半晌,喉咙像打结了一样,好一会儿才吐出字:令雪楼答应了?
冉清萍道:令雪楼道,此事轮不到他来议,你父母已是议好的。
我父母?童殊已经惊无可惊,内心乱轰轰的:为什么好像全天下都知道了,只有我不知道?
他待再看冉清萍,见对方又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悠思神态,便不好再打扰冉清萍的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