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五十年不曾有过,还是当年的月光下,有人点着灯等着一个玩累了晚归的孩子。
正怔忪间,对话声响起:
一个少年的声音:听说颜回居士已在东院住下,我想
他话未尽,不知想到什么,自己咽了声。
一个青年的声音柔声劝道:东院护卫森严,我们靠近不了的。
这青年显然很了解少年,猜出了少年的心里话。
我知道的,我不会当真去坏他清静。只是一年只此一次,我
小师弟,你已断尘缘了。
可我在这世上,只这一个亲人,我想去看看他。
明日在殿外总归能瞧上一眼的。
可是离得远,前头还有好多人挡着。
我到时垫一垫你。
童殊回过神来。
不是故人,也不是五十年前。
他摇了摇头,清心明目,随后自我劝藉地笑了笑。
听着那两人细声谈话,不由叹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居然让他碰着了白日里那对同是空字辈的半吊子师弟。
童殊矮身走出树影,没有收敛气息。
片刻,便有一人影闪出,以手持棍,拦在檐下:来者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谈恋爱的童殊要化身温柔殊啦。温柔至死的童殊你们爱不爱?
还有谁记得童殊的法号二空?
第89章 身世
童殊再走出两步。
此时望月悬空, 月华披身,他这副身体正是十八、九岁的年纪, 踏着月光而来, 唇边噙着浅笑:不认得我了?
是你?念空面色微松,握长棍的手却仍是紧着。
公子!另一个声音同时响起。
情空从屋里出来,见着一俊美男子亭亭立于院中央,虽是一身夜衣, 却似凝了月华般, 自成风流,他不由看得一怔。
他所居这小院偏僻得很, 连寺里的僧人都很少来, 更别说外客了,他方才听到有人异动时还在诧异,等认出童殊的声音,喜出望外,快步越过念空, 停到童殊面前。
念空在他路过时,曾要拦住他,瞥见情空终于一扫愁容, 他顿了下动作, 在情空看不见地角度里收回了手, 转而握紧了长棍紧随着护卫在情空身边,一双眼睛警惕地盯住了童殊。
童殊将念空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也不管他, 只对情空笑道:好巧,路过此处居然遇到你们。
念空眼里精光一闪道:我们此处地处偏僻,不知施主从何处来,去往何去,为何会路过?
童殊闻言只是浅笑了下。他想,我果然是脾气变好了,被人如此不客气地发问,居然也没有太生气,他道:我还要问你们为何在此呢?此处乃一嗔大师故居,在一嗔大师圆寂后至少该封禁二十年,以你们二人的僧级,为何住在此处?
念空警惕地没有立刻答话,他的目光深邃犀利,熟思时抿着唇,这让他显得精干而刻薄。
实在是不太像是佛门中人。
倒是那一心护卫情空的做派,更像是奉谁人之命,来随身照顾情空的。
然而,这也有说不通之处,这念空若是身负情空的任务,便不应该任情空随意接近一个来意不明且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几次要拦情空,他最后都默默地随了情空的意,好似只要情空高兴,便是他再提起几分警惕也是值得的。
那念空心思计较,而情空却是毫无心防地答道:我入门晚,前头的院子都住满了,而且我是一嗔大师的关门弟子,他们说由我来守院子正好。
原来是关门弟子,住在此处守院,这便说得通了。童殊却又生起新的疑问:只是,一嗔大师圆寂十六年,小大师今年可有十六岁?
情空大约是营养不太好,长得比同龄人慢些,脸嫩身弱,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他自己大概也有所觉,脸色一赧道:我今年有十六岁的。我送入甘苦寺时,一嗔大师还在,据说他当时还抱过我,然后将我收入门下。
童殊能想象一嗔大师一脸慈祥抱着一个新生稚子的画面,也就不难理解慈悲为怀的一嗔大师为何会收一个稚子入门。
稚子无辜,甘苦寺从未收到过如此年幼的弟子,毕竟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喂养之难,全是男人的甘苦寺需要付出格外的精力来照顾。
想来,一嗔大师是怕当时的小情空得不到足够的照料才破例收入门下。是以,才有了这么小年纪的空字辈门下弟子。
想到这里,童殊眸光深敛,胸口一闷,愈发确定了一嗔大师死于非命。
毕竟若是自知大限已到,又何必收一个婴儿入门,反落得稚子失了师父照料无人庇护。
情空见童殊面色有变,疑惑地道:公子?
童殊回过神,瞧向小和尚,想着此人与自己还挺有渊源,居然是半个同门师弟。他不由问出了有关另一个渊源的问题:小大师,高堂可是傅涯?
情空听到傅涯这个名字一怔,露出些许难过神色,道:是。
情空答话时,一旁的念空神色一紧,伸过手来想拉住情空,大概想到这些事甘苦寺上下皆知,也不是什么秘密,看到情空并不介意,再一次忍住了。
童殊目光从念空脸上一扫而过,不自然的错开目光,童殊心思微动,再一次按下不表,转而对情空道:高堂可还健在?
情空低声道:家父在我出生时便身殒了。
与童殊所想一致。
童殊又问:你一出生便被送到甘苦寺了?
情空目光微垂,答道:听师兄们说是的。
童殊道:你有一个长兄傅谨,据说乐善好施,他对旁人尚且善心大发,怎会同意让人把你送走?
情空咬着唇不说话了。
这个问题涉及隐私了,旁边念空脸色一黑,面色不善地对童殊递来一个警告眼神,并轻轻扶住了情空,表现出明确的拒绝回答的姿态。
童殊无所谓念空的态度,他还差一些线索,是一定要问的,追问道:傅谨不认你吗?
这个问题,让情空难过而尴尬,但他心思纯净,又感于童殊曾替他解过围,他拉住了想要动手的念空,还是回答了:师兄们说是这样的。
童殊挺喜欢这心思简单的小和尚,他笑了起来,带了三分劝慰的意味道:可我不认为,我认为傅谨是认你的。
情空蓦然抬头,眼中闪闪发光,道:公子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能保证我说的是真的,但我是这么认为的。童殊道。
情空听他这么一说,展颜一笑。却也没有追问理由。
而童殊原也只打算点到即止,毕竟他所思只是猜测,就算所想为真由他来说也不合适。
而且,他之前听到情空与念空的对话,情空的内心显然是有自己的主意,这个小和尚看着单纯简单,其实自己的主意很正,并不需要谁来帮他证明什么。
这样的人,总有一天,自己会找到答案。
童殊之所以笃定情空是傅谨的弟弟,是因为那枚金边酒醉芙蓉玉佩。
那是芙蓉山宗主以及各峰峰主才有的玉佩,见玉如见人,凭玉可随意差遣门人。
青凌峰那枚原来在傅涯那里,现在傅涯死了,而傅谨是嫡长子且又掌事,玉佩理应传给傅谨,然而却出现在情空手里。
这便奇了。
面上看来,不符合规矩,不符合时势。
然而,玉佩却实实在在的在情空手里。
那么,这件事情要说能通,只有一个可能玉佩是傅谨传给情空的。
一来,傅涯早年久病在床据说早就失去意识,大约是无法立遗嘱的,而且这晚年得子来得突然,不像是很早以前就计划好的。
二来,就算傅涯忽然得了意识说出遗嘱,在没有掌事的傅谨同意的情况下,这枚玉佩是不可能落到情空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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