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是臬司仙使,没有立场后悔。
我从十六岁开始爱他,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在爱恋中幸运的吃到糖,我自将他放在心上起,便一直是苦。从那以后我的人间慢慢变成地狱。我自认为已置身地狱五十余年,地狱之下再无地狱,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柳棠跟着喃喃道:果然是铁面无私臬司仙使啊
可是,我后悔了。景决再也忍受不了地垂下了头,他没有哭过,至少没有当人面哭过,但此时他眼底通红,任由泪滑落,他痛苦地道:可是他爱我他从十六岁起也爱我你问我于心何忍,我也很想问我自己于心何忍?!
后悔?柳棠无力地讥笑道,现在说后悔,太晚了
不晚。景决的强行散去泪意,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有办法,我也可以做到像你们一样,将他包裹在懵懂之中。
柳棠想到在他与景决谈话之前,景决就下了命令要将小殊封锁在景行宗,这说明在他审问景决之前,景决就已经改变了计划。
柳棠缓缓地抬起通红的眼,声音不掩期待:你有何办法?
景决眼中现出疯狂之态:臬司剑对外强悍,芙蓉山是外,臬司剑,可战;今时不同往日,我有五彩通灵玉的身体,不死不休,能战。
我有办法拦师父,柳棠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他与景决不必多言,为了共同的人,默契地达成一致,我师娘的阵法最多能困他一甲子,近年阵法松动又加师父的修为渐高,师娘的阵法已经快要封锁不住师父,但我也有了加固阵法的办法。我再困师父十年,给你十年时间。
景决却似明白了什么,摇头道:柳知秋,你不可殉身。你还得活着回来,景行宗还要囚你进戒妄山,待你刑满再将你骨血收起,烈火焚烧,以绝后患。你要活着回来受刑!
柳棠知道景决是以伏罪来劝他,景决为了小殊,并不希望他一去不回。
柳棠总算对景决温和地说了一句话:景慎微,你可真是秉公任直、分毫必较啊。
他们二人打着哑迷,心中各自敞亮。
风雪不减,地上积雪已过踝,柳棠撑伞迈下了玉阶,他走出第一步时,仰天,眯了一下眼。
他看见了天光。
三千玉阶两旁的风灯依次暗下,那只烧得只剩残骸的灯笼静静躺在雪中。
天亮了。
景决在柳棠背后道:师兄,保重,好走。
柳棠听到这一声师兄,放下心来,他走得淡然,回话:留步。
景决看着柳棠很快消失在玉阶尽头,低声地说:我稍后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景决在第26章 青楼里就问过小殊你何时能渡我过河?他那时就痛苦地说我可能永远也渡不过河了。
这两章柳棠和景决的对话回应了无数前文伏笔,许多剧情都对接上了。
只有芙蓉山弑父屠师的历史没法在前文埋明显的伏笔,这是因为芙蓉山将历史清洗的非常干净,芙蓉山对外一直都是雅致飘逸的名门,如果强行埋这个伏笔,芙蓉山的外表形象就会崩。但其实按逻辑顺下来,这个隐藏巨坑是合理的,它能强有力地支撑一定要小殊弑父的设定、主线剧情以及相关人物的人设。
追求逻辑闭环的我,快要画出一个完整的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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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偿情
素如是在那盏风灯爆亮燃尽时到的玉阶尽头的。
当世三位真人共处一方风雪中, 素如的修为在真人中最高且隐踪术法精妙,景决和柳棠没有发现她。
她听完了全程,改变主意, 离开时瞧了眼自己带大的景决, 叹了口气,默然片刻后, 跟上柳棠的脚印, 下了三千玉阶。
玉阶始处是景行山门,素如在风雪中现出身形,她没有打伞却风雪不倾,身后亦没有脚印,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悠然停在柳棠面前, 省去了一切寒喧, 开门见山道:解语真人, 我有一物要交予你。
这是柳棠听到素如说的第一句话。
柳棠与素如没有交情, 只在随童殊上山时见过几面。虽然同为真人,但素如可以无声无息地靠近他,说明素如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他这些年一直在被追杀与杀人之间, 面对强手,他本能地进入备战状态。
素如只在原地站了一句话的时间,而后边说边走,靠近柳棠道:我与童殊母亲有些渊源, 我知道你要去做何事,我予你一物,助你一臂之力。
这是柳棠听到素如说的第二句话。
素如这种自然而然却又不容抗拒的靠近, 叫柳棠心神紧攥,多年的战斗经验已然叫柳棠判断出来,他是打不赢这位传说中的女修第一。
好在素如神情平静淡然,虽然近身到柳棠感到危险的距离,却没有任何杀意。
柳棠只是犹豫了一瞬是退是进,便被素如近了身,他甚至来不及惊出冷汗。
下一刻,他的手腕就已被握起。
柳棠冷汗这才淌了满身,若素如是来取他性命的,方才柳棠已经死一次了。
早有听闻焉知出世、随性自若,柳棠却没想到素如竟超然到丝毫不讲究男女大防的地步。
只见素如不拘小节地将他袖口翻开,柳棠正要抽手,便被素如捏住了脉门。
然后柳棠听到了素如的第三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我予你真人和临近上人的修为,我助你困芙蓉,你助我偿前情。【注】
素如说这句话时,神情是恬淡的,好似云游四海终于找到归处,她仿佛并不是在渡出修为,而是在做的是一件极寻常的、不值一提之事,稀松平常地掐指按紧了柳棠的脉门。
柳棠甚至来不及回答素如一个字,便被素如那如高山雪崩一般的灵力灌输淹没了神识。
景行宗上一次响起十七响钟声是在景决自殒道体时,同一年景行宗又迎来第二次。
钟声响起时,整个景行宗陷入死寂。
弟子们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经历过一次的人,都知道在这一刻,景行宗又失去了一位真人。
有弟子怆然问:这次是谁?
有人怔怔应:仙使还是主母?
有弟子忍不住滑下泪,面北而跪,对着景行山巅处臬司仙剑阁上的金钟,戚然道:真人真人
是谁?
如果再是景决,一个人如何经得起再一次金丹重炼
如果不是景决,那便是素如。
景行宗无法失去臬司仙使,也承受不住失去一位主母。
景行殿中,五大长老听到钟声时少有的慌了神,他们对视着定在原地。
大长老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而后陷入沉痛道:这次是焉知
二长老立刻就跪下了,痛呼道:主母啊!
而后长老们全皆面北而跪。
素如当得起长老们的跪拜!
近百年的相处,景行宗人心中其实都明白,焉知真人面冷心热。
素如嫁进景行宗时,并不是世人理所当然说的那般高嫁,而是下嫁。
那时,景行宗空有从前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