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十七忙着吃东西,被问得烦,嘟囔着:你怎么听说还听一半,不能听全了吗?
周围的人掩唇偷笑起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到了他们耳朵里,可不就是在讽刺三长老明知故问么。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这里玩什么聊斋,明明都打听了,哪里会不打听清楚呢。
三长老倒脸皮够厚,若无其事地绕开上一个问题:我前些日子,听人讲了件奇事,说这烈焰谷有一只羽毛特别鲜红的稚鸡兽人,他从外表看呀,和烈焰谷的王族凤羽一族特别像。被人说了几次之后,他就动起歪脑筋。
可凤羽一族的人,头顶都生着鲜红的火焰纹路,稚鸡兽人在变成人类的时候,头顶却什么都没有。于是他用不会掉色的颜料,自己在头上画了一个。别说,他这画上以后呀,跟凤羽一族倒是的确很难分辨出来了。
这稚鸡兽人倒是长得极其漂亮,不久后,真的嫁给了王族一个身份显赫的贵族。两人恩爱一年后,有了孩子。但坏也坏在了这里,他家的孩子头顶的火焰纹残缺,变化成兽形后翎羽也不如其他凤羽族鲜艳。
凤羽族最是注重血统,混血的孩子是绝对不允许存活的,连带他们的母亲,那只伪装的稚鸡也被发现了身份,以污染血统罪处死。可怜那只娶错了媳妇的凤羽兽人,不仅失去了家人,还一辈子被同族嘲笑,抬不起头来。啧啧啧,真是惨呢。
咔嚓!杭十七吓得手里打滑,碰掉了手边的盘子。
这个三长老怎么回事嘛,阴阳怪气的。他好好的说什么假冒王族,什么混血,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他张口就要反驳,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他肩上。
敖梧:三长老想说什么?保持血统纯净是火羽一族的规矩,我们霜狼一族一向是只要能够变强,愿意接受任何血统融入的。比如商会的尘会长祖辈不就有云狐血统。慢说杭十七是个混血,就算他真是个外族,我喜欢,便也娶得。
杭十七松了一口气,外族也行啊,所以暴露身份也没事个鬼啊!
杭十七把敖梧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刚刚放松的肌肉瞬间绷紧,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瞪向敖梧:外族你也干嘛?什么喜欢?什么娶得?
我拿你当兄弟,你特么居然想睡我!!!
他当场就要跳起来暴走,敖梧拿过一张手帕,擦他嘴角的油渍,然后趁势捂上了他那张即将嗷嗷出声的嘴。压低声音说:别动。
唔唔唔!杭十七才不听话,扑腾得敖梧几乎按不住人。
敖梧威胁道:再动我亲你了。
嗯?杭十七抖了抖,不敢动了。
三长老倒是寸步不让:娶妻娶贤不娶色,希望殿下能明白,您娶的不仅是一个妻子,也是北境的王后。您该找到一个贤德的人选。
三长老不怕惹怒敖梧,长老院的长老是言臣,劝诫主上是本职,就算话说得再过分,也不至于因言获罪。
而且他们长老院可有不少贤良淑德的雌性霜狼,若是其中有人能入得敖梧的青眼,长老会的话语权,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王后不是职务,是我的爱人,伴侣,我没办法像你这样清醒地权衡利弊。把感情当工具,婚姻做筹码。敖梧好不客气对回怼道。
三长老当年本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却为了权势,娶了上一任大长老的女儿。上一任大长老卸任前,小夫妻之间恩爱甜蜜,没多久就有了安晴,随后过了两年,又有了安语。
等到前任大长老卸任,三长老夫妻间的关系却迅速恶化。说好听了是相敬如宾,说难听了根本就是形同陌路。三长老天天忙着工作,而他的妻子在生完二儿子霜语后,很快就去世了,听说是生完孩子后情绪恍惚,落进河里淹死的。
之后两兄弟中安晴又是雌性,尚未成年,就被三长老当做联姻工具来培养,看那架势,甚至恨不得送到尘家给尘西当童养媳。至于为什么没有盯上敖梧,主要还是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不值得冒风险。
这些事都早已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不过既然是三长老的家事,其他人也不好多说而已。
说得好!伴侣就该是一生所爱。大祭司扬起嗓门到。虽然看着年龄很大了,说起话来倒是中气十足:别理别人说得什么屁话,你就按照自己心意找!我看谁敢反对。
大祭司大概是这里活得最通透的人了,毕竟要做祭司,掌控自然之力的,一般都是心思纯净之人。大祭司虽然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霜月喜欢敖梧,也从没有强迫过敖梧半分,现在更是力挺敖梧,表明了祭司庭的立场。
敖梧半低下头以示尊敬:晚辈的事不敢劳您费心,我会处理好的。也请您多多保重身体。
大祭司却摆摆手:不行喽,我老喽。这里早晚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小语我放心,他跟他爹不像,心思干净,应该能把祭司庭管理的很好。只是我这女儿,随了她母亲,执拗又好强,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好的,你多替我管教她。
敖梧眸色微动:您放心,霜月一直是我最优秀的部下之一。
一句话带过了在极北冰原发生的事情,也把霜月和自己的界限划得明明白白。
好好好,我一直怕你性子太硬,过刚易折,如今看,你也有了牵挂,这是好事。既然心意定下,不如早点完婚。大长老提议道。
敖梧面色平静,像是已经完全预料到这样的状况了,他的神色一如往常:说来惭愧,虽然我喜欢十七,但他对我,尚无意愿,在他同意之前,我不想勉强他。
这样的答案倒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毕竟任谁看来,一个无依无靠的流浪兽人和北境狼王在一起,都是高攀了。
大长老哼了一声,凡是他教过带过的学生,他都当做是自己的孩子,护短得很,一听有人看不上他最优秀的学生,立刻脸色黑了下来:既然如此,殿下倒是也不必委屈了自己,我们北境这么多优秀的雌性心仪殿下,没必要强求一个身份不明的外人。
敖梧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不容置喙地坚定:敖梧不觉得委屈,十七不想嫁就不嫁,我可以等。他一年不嫁,我等他一年,他一世不嫁,我等他一世。
杭十七张了张嘴,完全被这深情款款的表白震慑住了。因着怕敖梧真亲过来,也不敢动,也不敢问。
云无真端着酒,好笑地看着两人互动。敖梧总算是开了窍,但他心里真对杭十七有这样的深情么,只怕未必。他更多的目的还是为了数一个挡箭牌,阻止长辈们催婚。
而杭十七,完全还是状况外。唯一的进展大概就是他知道敖梧的心意了。就算他现在不信,逃避,别人一直说,一直说,他总会相信,总会正视这个问题,然后做出一个选择。
当然,并不急于今天。敖梧目的已经达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宴席结束后,杭十七跟着敖梧朝王宫的住处走。
刚刚你说娶我是什么意思?杭十七的有些苦恼地挠挠脑袋:就算你说我是那个什么雌性,但我也没打算把自己嫁出去啊。
杭十七越说越觉得尴尬,他实在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何况对方还是个男人。最后他眼一闭心一横:你要不还是喜欢别人吧,你是个好人,但我们真的不合适。
那不行。敖梧不为所动:我不喜欢别人。
杭十七:可我
你不需要回应。敖梧想了想,看着杭十七纠结的样子,觉得不给他个合理的解释,他估计又要折腾着不睡觉了。
大长老,大祭司,都是我的长辈,他们希望我成婚,我很难推辞。但我心思不在这里,也不想白白耽误谁。你不需要接受我,我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拒绝他们的借口。
啊,是这样啊!所以你其实也不喜欢我对吧?你只是拿我当借口不结婚。懂了懂了!杭十七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嘴也跟着开始瓢:嗨呀早说嘛,是兄弟就要两肋插刀,别说当借口了,就是你要跟我假结婚,都没问题。
那先谢了,如果有需要,我不会客气的。敖梧说。
诶?杭十七耳朵立起来了,他刚刚就随口一说的:真要假结婚啊?
敖梧:暂时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