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朝天上瞥了一眼,你认下人家有什么用?你女婿又不认你。
白尾鹰的冷淡全世界都能看见,只有如花,平日里捡自己掉的毛倒是火眼金睛,到这种时候就选择性眼瞎,白长了一双噌亮噌亮的绿豆眼。师挽棠张开五指,抓了把满当当的瓜子,有些忧愁,这怎么办呢,如花也是个漂亮的姑娘鸟啊,怎么对小白的吸引力就这么低呢?
沈晏道:那有可能问题并不出在如花身上。
说话间,小白忽然猛唳一声,猝然飞扑入林中,如花跟在它屁股后头,两只鸟自由落体似的掉进丛林里,眨眼就不见了踪影,过了片刻,白尾鹰直上直下地飞出树林,喙上叼着一只半死不活的野鸡,如花照旧尾随于它身后,十分捧场地扇动翅膀。
沈晏忽然拉直缰绳,将马御停。
师挽棠:怎么了?
沈晏站起身来,朝半空中的如花招了招手,如花自然不理,沈晏摸索着,从乾坤袋中抽出一把短小精悍的铁弩,瞄准了如花的尾巴根就是一梭子,尖锐的铁弩划过身躯,刮下两片崭新漂亮的翎羽,如花愤怒地回头,瞧见沈晏的那一刻,浑身嚣张气焰都被一盆冷水浇熄了。
趋利避害是生物本性,沈晏现在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心狠手辣的害字。
如花抖抖翅膀,头一次如此乖巧温顺,慢悠悠地飞下来,慢悠悠地落在沈晏面前,天真无邪地一歪脑袋,师挽棠磕着瓜子,都有些惊了,怎么平时我喊你就没这么痛快?
沈晏凑过去卷走了他唇边粘的一粒瓜子仁,扭头冷淡地朝如花道:跟我进来。
一人一鸟这便进了车内说悄悄话,师挽棠守着车门,又啃了半碟零嘴,忽觉不对。
有什么话,是我这个父亲不能听的?啊?
于是他也气势汹汹地钻进了车中。
谈话完,如花惊疑不定地飞走了,师挽棠啃着果脯,眯起眼睛将沈晏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啧啧啧!好一个阴损缺德的沈晏沈公子啊,你这么做良心不痛嘛?
沈晏凑过去,亲亲他勾人的眼尾,冠冕堂皇道:为了如花的终身幸福,我愿意牺牲自己的名声。
牺牲个屁。师挽棠踹他,要不要脸呐?
第二日,白尾鹰照旧在原先的区域狩猎,它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偌大一片树林子,竟然一只山鸡也没有辣?!
无妨,这是个意外。白尾鹰冷静地扑下去,捕捉了一只雪白的兔子。
隔日,他发现林中的兔子都不见了。
还是要冷静,这是意外,白尾鹰在林中梭巡一圈,抓走了一只油光水滑的黄鼠狼。
再过一日,它发现黄鼠狼也没有了。
白尾鹰:
简直像某种魔咒,只要它捕猎了某样食物,第二日丛林中这样食物便会全部消失,连根毛都不剩下,宛如凭空蒸发。第五日,第六日,蛇,鼠兔林中终于没有了它可以捕猎的食物。白尾鹰用它浅薄的智慧蹲在树梢思考了很久,终于有些失落地垂下了头。它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吃得太多了,将林子都吃空了。
与此同时,被强悍的神兽威压压得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们缩在山洞中,死活不肯外出半步,恐惧得眼泪水都要淹没自己了辣个鸟,和辣个男人,他们真的好可怕啊!
白尾鹰于是移居这片熟悉的树林,转战隔壁,它惊讶地发现,隔壁的树林,依旧没有它的食物们的踪迹,它疑惑地仰头看天,寻思这也不是冬天啊。
白尾鹰在林中盘旋数日,只寻到一点可以果腹的昆虫,但它不喜欢吃昆虫,这天,它终于觉得很饿了,眼巴巴地在天空中盘旋好久,就在它觉得自己即将要饿死之时,一辆它前些天见过的马车顶上,出现了一块鲜嫩的鸡肉。
他欣喜又克制地飞了下去,试探着戳戳车门,里面没有动静传来,主人似乎是在默许它食用,白尾鹰兴高采烈地将一整块鸡肉都吃掉了,正要再戳戳车门,表示谢意,车帘忽然掀开,出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是几日不见神采奕奕的如花,对方朝它歌姬歌姬叫了两声,从一旁的袋子里又翻出一块鸡肉,欢快地摆在它面前。
白尾鹰:
冷静、克制,高傲的鹰是属于天空的。白尾鹰一动不动盯了那块鸡肉良久,最终还是抗下了诱惑,落寞地飞远了,只留给他们一个沧桑的背影。
如花扭头去看沈晏。
急什么?沈晏两指拈起那个装肉的小袋子,束紧袋口,挂到如花脖子上,听着,别说我不帮你,一天只能给一块肉,给多了你下半辈子就跟自己过吧,还有,女孩子别动不动跟着人家乱跑,偶尔寻它那叫联系感情,寻多了人家就烦了,矜持一点,今天就不用去了,赶车吧。
师挽棠别有深意地瞥了沈晏一眼,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家伙最后一句才是真实目的。
如花对沈晏毫无怀疑,抬眼泪汪汪地看向他,似乎是有些心疼,沈晏道:有点骨气行不行?疼这一时,往后幸福一辈子,出去赶车。
师挽棠眼看着如花痛苦万分地离开,不由咂舌,叹道:沈晏啊沈晏,你果然是只千年的老狐狸,太贼了,真的,一只鸟你都算计
沈晏挑了下眉,并不否认,只是忽然将卷上的车帘一一放下,师挽棠注意到他的举动,心中一凉,不详的预感油然而起,你干嘛?
沈晏一把扣住他的脚腕,眉眼深邃,狐狸发/情,你管不管?
第60章 鬼行
开了荤的男人真的很可怕, 师挽棠再一次深刻意识到了这个道理。
官道旁有一小食肆,店面不大,干净整洁, 饭菜香,酒水好, 路过的人闻着味便想留下用饭。此时正是夕阳将落, 天色未暗,雪白的天光已经隐隐透出橘红色,食肆客人不多,都是来往的修士, 聚在一块儿谈天说地, 品品烈酒, 稍作休憩。
忽而, 一辆马车遥遥驶来。
马车寻常模样, 略微宽敞, 并不起眼, 唯一令人惊异的是,车前并没有赶车人,而是一只金红色的稚鸟在镇守着, 即便如此, 马儿也不曾停歇, 跑得非常平稳。
马车轱辘声由远及近, 在食肆门前停下, 不少修士被吸引目光,好奇张望着。马车停下,金红稚鸟率先动作,咬着缰绳将其系到旁边的树干上, 旋即车帘被掀起,跃下一个白衣修士,衣冠凛凛,面似冰雪,他挽着车帘,在车旁稍候片刻,又有一位修士探出头,这位修士肤白秀致,眉头微微皱着,眉眼间含着股烦躁之意,他未曾一跃而下,而是慢吞吞地扶着车门,一板一眼地从车上下来。期间那白衣修士几次想出手搀扶,都被他一巴掌掀开了。
这是一对有些矛盾的同伴众人心领神会。
师挽棠终于体会到了沈晏太阳穴跳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不止太阳穴在跳,浑身都在跳,额头的青筋在跳,腰上被咬过的肌肤在跳,被圈过的手腕在跳,残存着触感的某个部位也在跳。
跳得他想锤死沈晏。
沈某人大概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不会反驳,格外顺从随打随骂,当然,下次该干嘛依旧干嘛。
师挽棠一屁股坐下,倒吸一口凉气,他咬着后槽牙,从齿缝中挤出来几句话:掌柜,要一碟牛肉,两碗白粥,一碗放糖,一碗都别放快些上。
掌柜诶了一声,瞧他脸色不好,忧心问道:客官,您是不是病了?小店有些对外出售的粗制草药,您要是不嫌弃,拿来应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