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陶楚,他为对方撑起伞,语气异常温柔道:上车。
顾青舟却因为对方的声语,打了个冷颤。仿佛感受到暴风雨前的宁静,对方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上车!陶楚再道。这次话语变得强势,挟带怒气胁迫道:顾青舟,是你自己上去,还是要我请你上去?
不管用何种方法请上去,顾青舟都能预知到,对方的手段,绝非他希望的。
他抬头看向公羊府门前的黄金马车,担忧道:陶楚,这车太显眼,容易招来邪鬼。现在城中最安全的地方,是设有结界的公羊府。我们回去吧?有什么误会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多谢你提醒。陶楚将伞移开,伸手按在胸前徽章上片刻,似乎在翻找什么。
他拿出一幅画作,对着马车点睛,方才还异常显目的金灿灿马车,变得黯淡没有存在感,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拉车的四匹骏马有绳索牵引,已经让人忽略了它的存在。
不过一会儿工夫,连骏马都被同化,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发现它们是存在的。
陶楚大步走过去,拉了拉手中的链条。回头注视向顾青舟的眸子,满是期待。期待他的不顺从。
顾青舟只迟疑片刻,就被对方拖进马车,摔在了铺满厚厚地毯的车厢里。车窗外的景色开始移动,马车在行驶,踏着祥云腾空而起。
瞬间的失重感,让顾青舟捂住了额头,脸上冒出冷汗。因为晕车,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平添几分虚弱。
可怜!陶楚跨坐在椅子上,拉动锁链,将顾青舟前倾的脸捧住,用手指向上勾起道,你看上去很不舒服,冷吗?
他动手解开了顾青舟的银色披风,丢到一边。一件金灿灿的厚实披风,被他从徽章里取出,披在了顾青舟身上,将对方紧紧包裹住。
陶楚顾青舟挣扎着坐起身,越发体会到对方的喜怒无常,他道:你为何要这样做?如果是因为我在名字上的欺骗,我向你道歉,放了我!
不放!陶楚脸上浮现出怒色道,顾青舟呀,顾青舟!我总算抓到你了,怎么会放你走?你当我今日是胡搅蛮缠?不,我这一趟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你。
找我?你是风云府的人,为何要跟宫家合作?
宫家请不动我。怎么?他们还没放弃招你为婿?陶楚充满恶意的轻笑道,你的身子这么弱,满足得了宫家的大小姐吗?
陶楚的手也没闲着,反复摩挲顾青舟眉心殷红的一点,那是摘心手留下的印记,也是顾青舟一直以来的耻辱。
陶楚!顾青舟铁青着脸,将头扭开,避开对方不断在额上骚扰的手。
他微微一移动身子,马车的颠簸,就让他脸色骤白,俯身干呕起来。
原来你晕车,不是骗我,晕车得这般厉害。陶楚不再用手指,纠缠对方额头上的伤痕,而是取出一幅画。
谢小顾。谢春风的谢,顾青舟的顾,我早该想到!陶楚怒极反笑道,顾青舟,将我耍得团团转,有意思吗?
我并没有故意欺瞒你,咳咳出门在外,用假名是为了避免麻烦。顾青舟轻声解释道,我们一同在这座渭龙城中,经历这场险象环生的灾难,我便没打算再用假名欺骗你。
撒谎!骗子,你一直在敷衍我!陶楚眼眶莫名泛红道,枉我真心待你,你却根本没将我当一回事。我很不高兴!
他眼眶的红,来得快,褪得也快。即便是依旧泛着微红,在无法识别颜色的顾青舟眼中,痕迹就不明显了。
他的伤心,顾青舟没体会到,却体会到对方的愤怒。
陶楚取出了一根鞭子,不是由画卷生成,而是一根马鞭。朝着顾青舟比划,却终究没舍得抽在对方身上,颓然丢在了一旁。
他将手里的画卷解开缎带,抓住卷轴顶端一下子展开,画中人物的全貌,就呈现在顾青舟眼前。
这幅画为什么在你手上?顾青舟吃惊道。即使这幅人物画已经被束之高阁数年,顾青舟依旧一眼就认出了它,因为这是谢春风为他所画的。
陶楚将画卷,转向自己,看着画像上的人物,贴在顾青舟脸旁与真人对比。
吾之挚友青舟。陶楚读着画上一行飘移洒脱的书法,目光落在了落款谢春风字样的钤印上。愤愤道,好一个擅画人物的谢春风!
若不是他已经死了,被我遇见,少不得抽他几鞭子。
住口,谢春风只是失踪,他没有死!顾青舟反驳道。陶楚对他再过分,顾青舟都没像现在反应这么大。
吾之挚友陶楚道,看来他没白交你这一位挚友。
他突然将画作,砸在顾青舟身上,质问道:我算什么?
虽然不是用卷轴直接砸,装裱过的宣纸落在人身上,轻飘飘的,顾青舟还是被对方的喜怒无常,惊的身子偏了一下。
顾青舟昏沉难受道:你对我用禁灵铐,还问我,你算什么?
他微垂眼眸,强忍不适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萍水相逢,你说我没真心待你。那么你拿着我的画像,究竟找我意欲何为?让我该以何种态度待你?
陶楚冷笑道:我曾告诉过你,过些时候是我祖父生日,我想找一样东西,当作他的生日贺礼。他顿了顿道:那件东西叫五色点睛笔。
顾青舟闻言仰头看向陶楚。
你有反应,这么说晋江说五色点睛笔在你顾家,空穴来风,必有其因。陶楚眼中闪动笃定之色,他说得是真的!
原来是晋江顾青舟这下明白了陶楚的来意,是他父亲的孽缘晋江,在从中挑事。
顾青舟矢口否认道:五色点睛笔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从你口中突然听到,我一时惊讶罢了。我爹年轻时与晋江交好,相互说过的大话戏言,被拿来当作可笑的攻击理由。
他说着,嘴角轻轻勾起道:晋江是风云府食客,若真有这等宝贝,他还不去讨好陶画尊?何必等到你来寻我?
你是说,根本没有五色点睛笔?陶楚挑眉问道。
这种一听就很厉害的宝贝,怎么可能会在我顾家?顾青舟用眼睛余光,锁定了丢弃在地毯上的马鞭,随口道,想来是陶画尊,根本不信他那套胡言,他见无法说动陶画尊,陷我顾家于死地,便来蛊惑你。
当真?陶楚道。
我如今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何必问我真假?顾青舟水润的眸子,闪动盈盈眸光道,陶楚,你解开铐子,我便原谅你,当作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好?
在顾青舟说原谅时,陶楚有片刻动摇。而后,他摇摇头道:不好!
已经发生过的事,如何能当作没发生过?相忘于江湖吗?一想就让他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