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钺蓦地转身拔腿追去,他手中的火光照亮了前方仓皇而逃的男子背影。奔至地窖台阶处,卓钺一个飞扑将男子揪倒在地,随着一声哀嚎,男子被恶虎刁食般拖了回来。卓钺将火折子丢给郦长行,照着男人的脸就是三击铁拳。
那人瞬间被打蒙了,涕泪横流地喃喃道:别求你们,不要
想拿我们换口粮?卓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些守军怎么死的?
之前就死了被发现就死了男人哭道,我没办法,我也不想骗你们,我怎么知道你们真的会来他说你们会来,你们竟然真的来了
他?郦长行敏锐地捕捉到了,谁?
我有什么办法,他们逼我的!被发现了,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男人崩溃了,还在哭嚎,我不想被活活烧死,不想
卓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寒光一闪间,凄厉的长嚎戛然而止,鲜血喷撒了一地。
卓钺将染血的匕首在腿上蹭了蹭,大步向上跑去。郦长行紧跟其后:卓哥,不留着这人盘问事情经过么?
有什么好问的。卓钺面色冷凝,探子带出去的是假消息,可能他出城的时候札干人就发现了。城内守军那时候就死了,札干人这手姜太公钓鱼玩儿的真漂亮。
二人冲出地窖,上面却不见半个人影。卓钺大骂一声:姓符的脚底抹油了么!
郦长行一把拉住卓钺,侧耳细听:卓哥,好像有人
然而已经太晚了。
小院那破旧的木门被人吱嘎一声轻轻推开了,一道人影缓缓踏入了院内。这不过是个肮脏埋汰的落魄民居,可他却仿佛走进了宾朋满座的金玉堂上。
郦长行的眼瞳蓦地缩紧了。
卓钺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他与其他壮得如同肉山一般的札干人不同,此人身形更为修长高挑,只是那宽阔的臂膀和有力的双腿显得格外健硕。他一头乌黑微卷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发间编了几个小辫子,还坠了些五颜六色的小珠子。
而那张深邃英俊的面孔之上,亦长了双与郦长行颇为相像的碧绿双瞳。那双眼睛微微含笑,从容和煦,可卓钺却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野性和危险。
只有两个人?那人似有点讶异地笑道,我以为中原会多派点人来呢。
他的官话略带口音,吐字时常常卷舌,却又别有一番如诗如歌的韵律。
卓钺咧嘴一笑:没有多余的人来给你送葬了。
他潜入城内时没有带武器,怀里只揣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这时候慢慢掏了出来。与此同时后手微微推了把郦长行,示意他快走。
郦长行却半步不动。
这札干人挑了挑眉:都说你们中原人识时务,你怎么如此不同?硬碰硬有什么好果子吃吗?说话间,他伸手至腰间摘下了札干劈骨刀。
卓钺笑了笑:可惜我不是俊杰。
札干人一愣:什么
然他话音未落,卓钺已骤然暴起,手中匕首如流星飞火倏忽而去!
札干人略一怔忪间微扯一步,可下一瞬他手中之刀已猎猎生风地挥动起来,如平地乍起的秋风一般,那凌厉的刀势极为骇人可怖,仿佛沾到了一星半点都会被碾个粉身碎骨。
卓钺偷袭不成心中顿时一沉,知道自己已失了先机。果然那劈骨刀力及千钧,劈砍之间罡风四起,将卓钺逼得连连倒退。这札干人武艺高强,比王戎还要胜上几分,卓钺心知自己若有宣花斧在手或还有一战之力,此时与他相斗却无异于以卵击石。
手中匕首再锋利,卓钺也不敢和他的劈骨刀硬碰硬得来。仓皇躲窜间不住闪躲,卓钺骤然厉喝:郦长行!快走!
那札干人笑道:走去哪儿?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小院木门被人一脚踹落,院中竟又涌入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札干士兵!
卓钺心神一颤,脚下顿时一乱。然生死对决之间怎容半点分神?说时迟那时快,劈山断海的斩骨刀呼啸而至,那一道厉风仿若阎王挥下的判官笔,瞬间在仓皇不及躲闪的卓钺胸口划下重重一刀!
卓哥!郦长行厉声大喊。
卓钺噔噔倒退两步勉强站住,一双恶目毒辣地盯着札干人,竟未倒地。可他面色瞬间煞白如纸,鲜血潺潺渗出了衣襟,瞬间将整个前胸染为赤红。
郦长行扑过去一把扶住卓钺,顿时只觉怀中人的四肢冰凉,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可纵然如此他还是在努力撑起身子,不愿在敌人面前落了下乘。
郦长行微微吸了口气,铁锈般的血腥味瞬间窜入他的鼻腔。
一股幽寒的冷意自脚底窜向他的大脑。他仿佛看到在自己漆黑的胸膛之中,有什么东西愤怒不满地咆哮着,缓缓睁眼醒了过来。
他慢慢抬头,望向了对面站着的札干人。
可那札干人并未理会二人的瞪视。他含笑着弯下腰,自地上捡起了个东西,冲卓钺晃了晃:看我发现了什么中原人通讯用的信鸟。
像是刚才他一道劈在卓钺胸口之时,自破碎的衣襟之中滚落的。
卓钺双瞳瞬间一缩。
不能让他拿到这个。
不然,札干人可以直接传假讯息给中原军队,肆意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行他重生一次,是为了弥补以前的遗憾、修改过往的错误,而不是错上加错,导致更多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这一仗,决不能因他而输!
胸口痛得仿佛要裂开一般,神志也因失血过多而渐渐模糊。可卓钺拼命瞪大眼睛,微微喘息着,努力将自己离壳的魂魄往回拉,同时艰难地站直了身子。
看到他的挣扎,札干人失笑了一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好汉子。
言罢,他微一摆手,十几个札干士兵慢慢自两侧包围了过来。
卓钺捏紧了拳头,淌至他指尖的血由指缝见缓缓流下。
千钧一发之际,郦长行忽然贴着他的耳畔轻声道:卓哥,能自己站一下么?
卓钺一愣。
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已惊变乍起!
郦长行蓦地闪身奔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札干士兵,瞬息之间按肩头扭臂膀,咔嚓一声卸了他的膀子。在众人惊讶得微微张嘴,还未来的及惊呼之时,他已摘下札干士兵背上弓箭,拉弓至满。
箭头直指札干人手中,那小小的信鸟。
札干人微微瞪大眼睛,第一次正眼看向了这少年。
雪亮的箭头之后,露出了少年微眯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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