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迷蒙,夜色当道,空无一人的大路上走着两个并肩而行沉默不语的人,阴沉的长风穿城而过,吹得他们手中的灯忽明忽灭,如同夜游的鬼火。周遭一片死寂,唯听这二人身上的兵器发出轻轻的撞击。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可怖。
可若问卓钺,他却完全半分没有觉得吓人因为他现在满心都被郦长行给塞满了。
现在郦长行正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像个忠诚的家犬一步不拉。自出营以二人就一直沉默着,卓钺虽有心说两句什么可又想不出话题,偏偏郦长行又一改往日殷勤的模样,像个锯嘴葫芦似的一言不发。
郦长行是个什么意思呢?卓钺憋闷不已。想跟他认真好,他又不愿意表示两人只是玩儿儿;不跟他好了吧,偏偏他又跟狗护食一样紧紧盯着自己。
放起嘴炮来,这小子似乎薄情寡义的很;可到了这种时候,卓钺又总觉得他心中还是有自己的。
真他妈的矛盾!
两辈子没处过对象的卓钺,彻底被感情的复杂给打败了。
卓哥
啊?卓钺顿了一下,才意识到是郦长行在叫自己,赶紧应了声,怎么了?
我想吻你。
糙!卓钺一慌脚下踉跄差点儿绊了个狗吃屎,他狼狈怒斥道:你、你小子要不要点儿脸!这话也说得出口?
我听你常和黑哥开玩笑,说的话比这直白许多,为何我的真情实感却不能说出口?郦长行幽幽道,在郸州时,我是欢喜到了骨子里,以为自此我便是真的得到你了,想吻你便能吻你,想抱你便能抱你
卓钺额头青筋直跳:闭嘴!你要是再多说半句,就自己滚回去睡觉。
郦长行无声片刻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卓钺憋着气继续往城门的方向走去,方才心里残留的一些些感动却在这片对话后全部烟消云散。
还是想太多了,这小兔崽子对自己哪有什么感情!就算是在门口等了三四个时辰,也只是想骗自己感动了以后答应与他胡天胡地罢了。
幸好自己是个有原则的人。顶住了诱惑,拒绝了!
可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的卓钺,却又在那层庆幸之下感到了些微酸的落寞。
在这片沉默之中,二人来到了城门之下。往左是通往城楼的台阶,往右是中军军马的马厩。
由于这两日杀马的事情,卓钺本欲先去中军马厩查看一下,可刚往右走了一步就顿住了。
一种奇怪的直觉自心头升起,告诉他应该先上城楼看看。
在沙场上拼杀了几十年的战士,通常会养成一种敏锐到诡异的第六感,很多人都会靠着这种第六感捡回一条命来。
而卓钺,也一直是很相信自己直觉的人。
他便头想了想,收回了往右去的脚步,转而登上了通往城楼的台阶。
郦长行问:怎么了?
先去城楼上看看。
今夜月黑风高、乌云压城,若不是手中火把几乎连脚下的台阶都看不清楚。而更加奇怪的是,往日城楼口就算是晚上也有重军把守,还有士兵瞭望敌情守烽火台。可今晚浓厚的夜色之中,万物寂静,半点人声也无,不知守城的士兵都去了哪里。
你带兵器没有?卓钺停下脚步,轻轻问郦长行。
郦长行摇摇头,出来的急,没有带。
大晚上的出来不算了,我给你找一个吧不一定趁手。今晚这儿的情况有些不对。
二人抹黑进了谯楼,平素这里起码也会配备两个卫兵瞭望情况,今夜这儿却空无一人。卓钺让郦长行去找个趁手兵器,自己则打着火把在左近细细查看。
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看来卫兵无故缺岗并非是外敌入侵的缘故,最坏的情况可以排除了。
可若不是外因,便是内因。
卓钺想起军营里那些死气沉沉又心怀怨愤的士兵们,心沉了沉。
卓哥。郦长行去而复返,背着弓和箭囊低声道,我看到烽火台的方向似乎有人影晃动。
卓钺一愣,快步走至窗边一看,果见漆黑的夜色中几个可疑的人影自烽火台下一闪而过。
沧衡城是军事关隘,故而城楼上除了建有瞭望用的谯楼,还驻有烽火台。军规也规定的很清楚,烽火台需要广积秆草,昼夜轮流看望。可今夜连谯楼都不见个人影,为何这些人会聚在烽火台下?
卓钺抬手摘下宣花斧,郦长行也抽箭搭弓,二人无声地隐在黑暗中悄悄靠近了烽火台。
走近后,几道声音传来。
其中一人焦虑急道:哥您确定这法子行么要是这烽火点燃,军营内无人响应,主将们一看又不见敌情,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
不都跟你说好了么。另一人低声斥道,咱们在这一点烽火台。左右两军起码有几十个队伍也都会相继举火!到了那时候所有人出营,全部逼到中军要一个说法,就不信娄父那个缩头乌龟会不出来!
卓钺与郦长行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竟真被他碰上了哗变!
作者有话要说:就像走到哪里都会碰到死神的柯南这里是到哪儿都会遇到麻烦的卓哥!
第59章 燃烽火
也不知这些人是天真还是愚昧,估计是卫所的清闲日子过惯了,竟还以为这里是边陲小地,敢在娄家军的眼皮子底下策划哗变,简直是在摸老虎须。
他们应该是卖通了今夜守城的卫兵,打算以烽火台为信号,城中左右军的叛军一见城楼火光便会相继点火,然后一起杀到中军去。
如此简陋的计划和伎俩,搁平时早被戳穿了,这些人可能还没上到城楼便已经被拿下了。
可或许是他们运气太好,刚好碰上了近期军心浮动,有些察觉到了异样的将领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正好又碰上了今夜中军不知有什么秘密行动,也让他们钻了个守备不严的空子。
卓钺磨了磨牙。几个小杂兵他倒是不担心,绝对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可现在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中军里面究竟在计划什么事,万一被这场哗变给打乱了,那岂不是阴沟里翻船?
他冲郦长行递了个眼色:还不动手,等什么呢!
郦长行微微一笑,展臂拉弓。在这漆黑不可见物的环境之中,少年翠色的双瞳却幽亮明锐,仿佛夜奔的孤狼,能看破黑夜中所有的风吹草动。
他箭尖扬起直指远处,锋芒雪利。
那城楼守卫还在犹疑:可、可若失军营里无人响应呢?你们倒是容易脱罪,这火一点我可就跑不了了,大哥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计议个屁啊!那人大怒道,箭在弦上了都啊!
一道破空而来的冷风直贯他左肩,当场鲜血横飞!那箭去势太猛,飞穿人体而过后又当得一声剁入烽火台的木架,余力不泄箭尾犹自不住晃动。
与此同时卓钺飞身而起,以斧柄接连撂翻几人,有几个人惊呼着四散奔逃,郦长行抽箭搭弓一刻不停、百发百中,竟无一人得以脱逃。
卓钺上去一脚踩住那抱着左肩不住哀嚎的人,冷笑道:谁借给你的狗胆!敢打烽火台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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