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符旺回过了神,冲卓钺扯了扯嘴角:我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志向。就不说出来扰你烦乱了。
卓钺皱起了眉,正想再劝,符旺却已慢腾腾地站起了身:有这时间,我劝你多去关心关心张老黑那个疯子,他正四处找巫医呢,城中许多人都说他家已是乌烟瘴气,不知是不是被阿丹珠那个女人给下蛊了。
言罢,他将那几袋干货又仔细装好,冲卓钺点了点头,拎着袋子径直离开了。
卓钺攥着茶杯,对着半残的菜局又坐了许久。他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苦闷,半晌后又招来小儿打来一壶酒,自斟自饮了起来。
方才,他在符旺脸上看到了极为熟悉的表情那是前世的他常常露出的表情。
郁郁,不得志,落魄,却又无可奈何。
大战之后,所有人凯歌相庆,可转瞬的欢喜过后却又什么都没留下。仿佛奋勇杀敌了这些年,除了一身伤病,竟只留每夜的寂寥。荣誉虚无,战功又不过寥寥,他用青年时血汗换来的东西似乎一手都数得完。
索性今生他走了不同的路,终于有了不同的体验。
而符旺,是不是正如前世的他一般,正被困在岁月蹉跎却又壮志未酬的苦闷中?
若真是如此,那作为把符旺领入军营中的人,他又该做些什么呢?
他一边思琢着,一边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酒,不知不觉间天色傍晚,人也醺醺了。
而便在此时,他听到了一串急促的马蹄声,正从长街尽头飞驰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自言汉剑当飞去,何事还车载病身。《出城寄权璩杨敬之》李贺
小嘎要回来啦。
爱吃醋的郦郦磨刀霍霍!
第108章 妒火烧
卓钺喝得已经有点醉了,听到马蹄声昏昏地一抬眼,只堪堪见一道黑影自长街一闪而过,眨眼便到了楼下。马上的人似急得连楼梯都不愿意走了,随着街上行人的一片惊呼,直接抬手攀着屋檐翻身跃上了二楼。
卓钺正坐在窗边,差点被他撞了个踉跄。
一抬头时,正好撞入了小嘎略带薄汗的脸孔。
卓钺呆呆地看了他一瞬,猛地回神起身。可他酒沉了,一站起来有些晕,被小嘎一把托住了手肘。
这小子,什么时候也长高了。现在已经与他差不多高了。
此时间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小嘎冰凉又急促的呼吸近在咫尺。卓钺朦胧着眼看他,晕眩间,在那双漆黑的眼睛中捕捉到了波澜乍起的慌乱。
可下一瞬,小嘎已直起身从他面前抽离,妥当地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了。
卓哥,喝多了?小嘎蹲下身,看着卓钺的脸。
卓钺打了个饱嗝,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哎,你巡防回来了?
嗯。小嘎的目光克制地落在了卓钺脸上,听说你回来,我也就抓紧回来了。
卓钺点了点头,怔了半晌,忽然一把抓住了小嘎。
嘎子,你也是我带进军营的啊?你有没有觉得,我咯我有时候不负责?不管你们啊?嗯?
小嘎愣住了。
怎么可能他扶着卓钺的手,下意识地缩紧了,你一直都是我
可他还没说完,卓钺已头一垂,干净利索地栽进了他的胸口。
小嘎僵住了。
旁边的小二靠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陪笑:军爷,这位爷坐这儿自斟自饮了一晌午了,这会儿想是酒迟了。您要不带他回去?顺便把酒资
小嘎抬手让他噤声,摸出一串钱币放在了桌上,将卓钺轻轻架了起来。
他搀着卓钺下楼,本想让小二去叫个车来,可卓钺又踉踉跄跄地非要骑马,大呼小叫得周遭行人纷纷侧目。
小嘎不放心,与卓钺共乘了一匹马,缓缓往守备府的方向而去。
壮阔的夕阳正一寸寸往下落,长街的青石板路上半是夜色、半是余晖。他们的马走得很慢,刚好追着光线消失的速度,徐徐走完了整条街。
似被外面的冷风吹了下,卓钺终于清醒了些许,呆呆地趴在马鞍上不吭声了,许久后叹道:嘎子啊我头疼死了。
你喝太多了,卓哥。小嘎用袖子擦了擦卓钺额头的冷汗,一会儿回去了,喝点姜汤。
卓钺怔怔地,摇了摇头:不只是因为喝酒
小嘎的手扶住了他有点往下滑的身子,低声道:明日再说吧。
榆林关不大,片刻后他们就回到了守备府门前。小嘎刚想扶着卓钺下马,却忽见一道高大人影快步奔出门外,见到马上二人立时脚步一顿,眯起了眼睛。
小嘎也顿住了,他看着孤身站在大门之前的郦长行,陷入了沉默。
郦长行率先举步而来,扶着卓钺的腰轻柔却坚决地把他拖入了自己怀中。小嘎也欲翻身下马,却听郦长行淡淡地道:不烦劳你了。
小嘎站着没动:他有话要和我说,还没说完。
郦长行瞥了他一眼:他现在醉着,整个人都糊涂了。你明天再来吧。
两个混血的异族青年,远看其实有几分相似,身材皆是一般的修长有力,往那一站仿佛刀锋一般。可郦长行比小嘎要高出了一头,气势也更凛然,居高临下地看去时十分咄咄逼人。
可小嘎没有退缩,只是平静道:我看他躺下了就走。
郦长行嗤笑了声,丢了句随你便揽着卓钺大步入内了。
卓钺的确是醉得不行了,走到院子里扶着墙吐了个半死才被郦长行拖回了屋内,一头栽在床上便不省人事了。
郦长行出去打了盆水来简单给他擦洗了一下,小嘎便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你在看什么?郦长行忽然问道。
小嘎唇角微微一抿,没有吭声。
郦长行慢条斯理地在水盆里洗布巾,凉笑了一声:你倒是情深意坚。
最后四个字像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嘎面色冰寒:我如何想,与你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郦长行转身冷冷地看着他,他是我的人,你惦记着我的人,便与我有关。
小嘎不甘示弱道:那你就惦记好了,别给我机会。像这种达日阿赤的事情再来一次,我不保证我不会趁虚而入。
郦长行眯起了眼睛:难得听你说出这么果断的话。以前不都藏藏掩掩的,不好意思直说么?
他将布巾扔回了水里,抱肩看着小嘎:既然你的心意这么坚定,就做出点儿真正能保护他的贡献吧。不然整日里在旁边瞧着,算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