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
梁斐联想到最开始那两人的对话,突然感觉不太妙。
难道门外的黑色虚空,是人类灭亡的倒计时?
陈教授怎么在这里?走廊的另一侧忽然有人扬声道。
随着那人话音刚落,十多个穿着整齐白大褂的研究员快步走过来,将狭窄的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最开始的白大褂,或者说陈教授讪笑答道:闲着没事,过来看看。你们呢?
问话那人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尴尬,剩下的人也都面面相觑,走廊里的嘈杂感瞬间消失了。
在走廊彻底安静下来的那一刻,一个在研究所稍显突兀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出现。
陈教授能通过观察虚空吞噬的速度,预估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吗?
白大褂们向走廊两侧分开,高高瘦瘦的研究员中,忽然走出一名只到研究员平均身高胸口处的少年。
陈教授看清少年的脸,嘴角往下抽了抽,冷笑道:哦,是大天才来了啊。
刻意拖长的声调里有着掩藏不住的嘲讽,其他人也像听不出言语间的针对,只沉默地看着处于人群正中的两人。
众目睽睽下的另一个主角,被称为大天才的少年对年长者的恶意没做任何反应,只眼神淡淡地看着陈教授,直到对方因为心虚而尴尬地往后退半步。
当梁斐从走廊后方找到缝隙挤进人群中心时,看到的正是二人对峙的场面。
梁斐的视线在少年身上顿了顿,少年的脸让他感觉十分熟悉。待他看到少年胸前的名牌时,才终于产生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名牌上写着两个字解坤。
面前的解坤看起来只有十多岁,是普通同龄人还在上学的年纪。同样穿着白大褂,带着护目镜的少年被掩藏在一群成年人中,面无表情的样子却意外契合研究所的气质。
梁斐曾很多次想过解坤童年时期的模样,或许普通,或许叛逆。而此时此刻,当少年时期的解坤真的出现在眼前,那些曾经的幻想都渐渐模糊,融合,最终凝聚成眼前的样子。
这里很可能是解坤的记忆。
虽然不明白通往真实的道路为何会通往解坤的记忆,但一切的答案显然就藏在这里。
算那么清楚做什么,在自己书桌上画倒计时牌吗?陈教授冷笑。
计算人类能够做最后努力的时间。解坤道。
研究组还在试图找到空间跳跃的方法吗?解坤又问。
陈教授闻言面色一冷,怒道: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研究组不到人类灭绝前一秒,绝不会放弃希望。不像某些人,连最后的挣扎都不会,只会逃避进不可能的白日梦!
解坤面不改色:陈教授能进入研究所,应当理解空间维度的概念。
在高度的生存压力下,连研究所的后勤人员都能对这些概念如数家珍。
零维是一切的基础,相当于一个抽象的点。没有长度,面积,体积。一维是无数的点连成的线,只有长度。两条线相交,组成面,也就是二维空间。没有厚度。生活在二维空间的平面生物无法理解高度,就像蚂蚁无法理解跳跃,草履虫不懂飞翔。
三维空间拥有长宽高,人类生存在三维空间中。三维空间包含了从零维到二维的全部,以此类推,四维空间是有所有时间跨度上的三维空间组成的。三维生物只能单向经历时间,但四维生物眼中,过去未来和现在都是并列的,能看到每一个时间点。就像阅读一本书籍,对于角色来说单向流动的时间,在四维生物眼中没有意义,因为它可以任意选择阅读任意一段剧情。
研究组现在想做的,就是突破低维生物的界限,使用高维生物的技能。就像蚂蚁想要跳跃,细菌想要飞翔。
以目前人类的技术和所剩的时间,继续研究空间跳跃的方法只是无用功。解坤道。
冷冰冰的话语即使放在一群以理性和逻辑思考的研究人员中,也显得那样的不近人情。正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着高于常人水平的逻辑推断能力,所以每一个人都清楚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人类的毁灭已经无可挽回。
第142章 生存还是毁灭
陈教授的手指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他几度张口,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最后愤怒占了上风,他怒道:所以呢?所以就要让所有人都放弃希望吗?让研究所夜以继日为希望而战的所有人什么也不做,瘫坐在地上迎接自己的死亡吗!
解坤微微歪头,似乎不明白陈教授为何会情绪失控。他慢吞吞道:新的应对方案我在一个月以前就向上提交了,陈教授看过吗?
陈教授的愤怒被突然切断,像是信号卡顿的机器人,连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几秒。
他看向解坤,就像在看一个可笑的怪物,先前的愤怒像泄气的皮球,只剩冷笑一声:大天才的方案,只有天才才能理解。我们这些在一线搞研究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帮得上忙?
普通人去做天才眼中的无用挣扎了,天才继续沉浸在他的绝妙构想中吧。陈教授挥挥手,眼中闪过几分懊恼,像是后悔自己刚才为何要浪费那几分钟时间,与解坤做一个本就不需要答案的争辩。
余下的工作人员显然更偏向普通人的立场,陆续跟在陈教授身后。很快,走廊里只剩一人。少年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在悠长的走廊里,显得更加单薄。
解坤没有被他人的态度影响,脸上甚至没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先前与陈教授的偶遇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他按照原定计划走到尽头的门口,打开铁门,用一支像钢笔的小型仪器测试虚空与门口的距离。
他看了眼测试数据,若有所思,然后收回仪器原路返回。
梁斐连忙跟在他身后,一路跟到仅为解坤一人安排的工作室。
工作间门口的电子投影上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名字,和所谓的天才名号一起,将这个注定无法融入他人的少年排挤在研究所的角落。
也正如这个被人群隔离,却位于最中心的单人工作室,其他人无论想要怎样无视,都无法克制将视线移向耀眼光芒的本能。
解坤回到办公室后,一直在全神贯注的研究新收集的数据。梁斐凑过去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个所以然,便利用这个机会在房间里瞎晃悠。
单人办公室内几乎没有私人物品,看得出它的主人并不是一个充满生活情趣的人。成堆的资料井然有序,在信息早已电子化的时代,纸质资料几乎成了重要与机密的代名词。
这些纸质资料上印刷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偶尔出现的文字也看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待梁斐将那几堆东西依次研究一番,再抬起头时间已经过了几十分钟。而这几十分钟内,年幼版的解坤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工作台边,连盯着屏幕的视线角度都没有变化。
他身后两侧堆放着两摞超过他头顶的资料,像两座高山向内侧倾斜,而这万钧之重,就压在那不算成熟的肩膀上,想要将其淹没在命运之下。承重者却生生立在原地,肩负起这常人无法想象的重量。
这样的画面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违和。但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主角换成解坤,就感觉正该如此。
梁斐不知道自己看向前方的眼神都温和了几许,回过神时,忽然注意到解坤手下的显示屏上有几个关键词一闪而逝。
他连忙凑过去,趁着解坤移开视线去取资料的间歇,梁斐伸手想要将盖在上方的文件挪开,再看一眼显示屏上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