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在这里的,都是那两个形似胎儿的神明的信徒。
不冷?
解意身后的大门被人打开,月城将毯子披在解意身上。
你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吗?解意仰头看着月城。
月城一点也不怕冷,依然穿着他的全黑三件套,他的皮肤和这里的冰雪的颜色也差不多,不过肌理透着点红,看起来是个真正的人类。
算是吧。月城的视线越过前方,一直看向后方的雪山,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这样吸引他。
这里入夜很早,你要下楼吗?月城往后退了一步,让出房间的通道,这就是让解意快点进来的意思。
去啊,不然多没意思。
解意甩着微湿的头发,蹬蹬蹬地打开房门。
哦打不开,他刚才反锁了。
解意又想起月城语焉不详的事,登时有点上火,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往外走。
记得,不要告诉别人你的名字。月城提醒。
知道啦!别人要问我名字,我就说我叫弹珠宝宝!解意往后摆摆手,十分骄傲地以弹珠宝宝的姿态蹦跳着下了楼。
月城站在走廊上,屋外的风雪在露台没关好的那扇门里吹了进来,风雪里夹杂着数不清的低语,月城静静聆听,却没有回应。
解意在楼下和旅馆里的孩子们玩了许久才算是觉得有点累,在这个被风雪裹夹的城市,只有少数几个旅馆,酒吧,是人们娱乐的地方。
时针走到傍晚五点,旅馆里的人就纷纷起身离去。
解意有些无趣地看着那些人离开,身边一下安静下来。
明天见,可爱的孩子。不要满面愁容,神喜欢快乐的孩子。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自解意身边缓缓经过,朝解意慈祥的微笑。
神?解意困惑地眨眨眼。
哎呀?你明明跟在神的眷属身边,却没有拜倒在它脚下吗?老太太一脸惊讶,好像解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没有必要。
月城的声音自大厅内响起,那黑衣酷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下来,他站在大厅,朝老太太说。
尊重他人的选择。
月城语气淡淡,老太太就平缓了神色,朝月城躬身弯腰。
请您赐福于我。
月城就像之前那样,在老太太额上用手指点了点,老太太就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只是边走边喃喃自语:我们都尊重他人的选择,可是他们都跑到南方去了,不知道那边才是真正的地狱吗?
解意看着老太太离开,才三两下从沙发里翻身过来,跳到月城面前。
你是眷属?和拉奥孔里的那个很有钱的古怪蛇脸是一个品种?
不是。
可是那个老奶奶说
她误会了。
月城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低头看向程解意。
六点的时候,这座城市就该入睡。
违反规定的孩子,会被梦魇抓走。
现在虽然是叛逆期,但其实还是非常容易害怕的解意,哼也没有哼一声,就乖乖跟着月城上楼。
他原以为自己睡不着,但也许是因为今天的旅途实在太长,来到这个地方受到的冲击又太大,解意的精神一旦松弛下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梦乡?
解意皱着眉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空间,如果要做梦,也该有点内容,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他明明按照要求在六点的时候睡着了!
解意气呼呼地往前走了两步,就觉得脚下触感有些不对,他像是踩在一块柔软又温热的地面上。
任何抚摸过自己肌肤的人都熟悉那样的触感。
咚,咚,咚。
那像是心脏跳动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地自前方传来。
解意听着这声音,他站在原地,片刻后还是循声而去。
越往前走,那声音越大,最后他看到了一颗巨大的由血管包覆的深红心脏。
那颗心脏突然从中剖开,一点白色的微光自那血红的肉壁里缓缓透射而出。
这里没有别的路了。
解意踩着及膝的鲜血,一步,两步,双手撑着肉壁,就这么挤入了那条心脏中的通路里。
那些突突跳动的血肉,像是想吞噬所有触碰它们的东西,解意一开始还把手放在上边借力,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样做。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或许只是一会。
解意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忍受住这样的煎熬,就为了奔向那点微光。
啵。像是瓶塞被从瓶口里拔出的轻响,解意也终于浑身是血地从那个诡异而狭窄的通道里走了出来。
可是当解意出来只有,他只觉得视线倒错,他好像倒立着站在天花板上,看着下边的这块广阔无垠的宇宙。
还有在宇宙中漂浮的一颗漂亮的蓝色星球,可解意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颗星球是由那两个蜷缩着,相互依偎的胎儿组成的。
它们只依靠着一条脐带提供养分,其中一个像是怎么吃也吃不够,只能提前嚎哭着醒来。
这里一片寂静,宇宙无限大,它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东西吃。
它面前只有自己的兄弟。
一些反复吵杂的声音在解意耳边响起,这些音符大部分都是无意义的,解意听了许久才从那些嘈杂的声音里辨别出一个词语。
【饥饿。】
解意喘着气醒来,过了好一会他的呼吸都没有停下。
他坐起身,手指下意识地往旁边伸去,却只摸到一片微温的床单。
月城不见了。
第七十三章 它的呼唤(8)
解意立刻起身, 穿上厚实的衣服下楼。
现在是夜晚十一点,按理来说,这座旅馆的人都该睡着了。
但前台依然点着一盏油灯,旅馆老板正坐在柜台后翻阅书籍。
听到解意的脚步声, 他也没有惊讶, 只是缓缓将书合上, 转头看向解意。
旅馆的大门已经上锁,请您回到自己的房间。
解意先是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随后问道。
月城是出去了吗?
旅馆老板没有回答,他倒了一杯热巧克力, 推到解意面前。
喝完这一杯就回去睡吧。
解意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 他拿着热巧克力重新回到房间。
露台的门还能打开,解意打开门, 在寒风中一口灌下那杯热巧克力,随后将空杯子放在露台的栏杆上。
热饮让解意体内燃起一股热意, 他单手摁着栏杆, 直接翻身落到了楼下的雪地里。
这座洁白的城市一片寂静,所有的房子都没有灯光,这里唯有天空中时隐时现的银色月光指引前路。
路上没有脚印, 之前的风雪早就把一切痕迹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