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端垂下眼帘,正欲开口,段景升堵住了他的嘴巴,唇齿交融时,他似乎尝到了咸涩的眼泪,林端稍微仰长脖子,段景升压迫般的气息让他喘不过气。
林端,你到底想怎样?段景升在他身前半跪下,望着他漂亮却蒙了一层灰的眼睛,将他双手抱在心口,郑重地发誓:我一定能找到办法取出Cats,林端,你相信我好不好?
信任?林端蓦然发笑。
三年,我毫无保留地相信你,你呢?你给了我什么?林端霍然起身,狠狠推开他,绝望而凄厉地怒吼:你要我死!
段景升,假如我十二岁那年,没有离家出走,没有遇见你该多好?林端后悔不已:或者三年前,我没有去追潘小倩的案子,没有路过那座大桥该多好?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陪你的齐青,我想念我的景哥哥。
我只想陪你好好活下去。段景升怅然,他走到林端身边,将悲恸的青年紧紧拥入怀里。
他抚摸着林端的后脑勺,压下所有痛苦、紧张和恐惧,他明白现在的自己不能示弱,林端除了他,已经别无依靠。
他有多么害怕,Cats突如其来的爆发,吞噬林端的生命,还给他残缺的已死的齐青,他不要齐青了,但林端还在泥淖之中,他必须把林端拉回来。
所以,不能有片刻软弱,哪怕此刻整颗心脏都快崩裂成碎片。
我绝不会原谅你,林端咬牙切齿地发誓,我恨你。
段景升紧紧抱着他,未敢松懈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QAQ
第42章 寄托信念
在医院呆到第三天,林端的眼睛恢复了清明。
医生无法对这种症状做出任何强有力的解释,段景升也不敢再有任何出格举动,林端坐在窗前喝他泡的碧螺春,提前步入老年人生活。
林端不喜欢医院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复明当天,段景升带着他回家。
路过广场时正值大清早,起特早的老太太们呼朋引伴跳广场舞。
林端说:等等。
段景升将车停在路边,收费的老大爷眼尖,站在一百米开外,迅速以令博尔特都汗颜的速度撒丫子跑过来:停车一小时五块!
林端头也没回,朝段景升摊开一只手:一百。
自觉化身ATM机的段大佬取出钱包里仅存的一张粉红现金,林端递到老大爷手里:不用找了。
老太爷一脸这别是个傻逼吧,抬头望向心里提前定义为傻逼的年轻人,愣住了,旋即抓住林端的手,紧紧握着,激动地说:林法医!
段景升好奇这两人怎么认识,而老太爷脸上的激动掺杂着感激。
原来老太爷儿子是学校的保安,巡逻途中发现后花园里一具尸体,立即报案,案发现场没有监控,区分局执法不严,武断地将保安视为嫌疑人。
林端在公安内网上翻到这桩案子,和小刘两人一拍即合,以市局巡检的身份插手,通过尸体检验和现场勘查、调查走访,排除了保安作案的可能性,打那之后,老太爷逢年过节给他打电话问好,过年还会从老家带年货送给他。
老太爷拉着林端叙旧,段景升站在一边安静地听,将二人关系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又给老太爷多转了一千,他儿子明年娶媳妇儿,两爷孙正拼命工作赚礼钱。
谢谢,老太爷容光焕发道,我们家每月还有政府补贴,现在啥都好。
大娃说的媳妇儿,也是农村里来的姑娘,性格踏实模样好,手脚又勤快,大娃说啥也不能委屈了姑娘,咱爷俩再努把力,明年能攒个首付!老太爷唠起嗑来便没个消停,连停车费都收缓了。
林端笑着提醒他,老太爷这才撒丫子奔过去。
段景升牵着林端的手,林端没有甩开他,转身朝广场上溜达。
你做了很多事。两人并肩立在滨河路前,段景升扭头望向林端,胸中莫名升腾起欣慰与自豪,那个小小的孩子终于长大了,会独当一面,勇敢顽强像一只小天使。
因为穿上警服的时候,林端顿了顿,低声道,会想起你和齐队。
段景升和齐青,一个离岗一个殉职,他们都不在警察岗位上,就因为鹰眼大桥上一场灾难,市局失去了两名拔尖人才。
回市局的时候,我就想,我能再次穿上这身警服,都是因为你和齐哥
所以,明知窑洞里有炸弹,明知矿井下随时会爆炸,冒着被凶残犯罪分子报复的生命危险,顶着职业病的压力,出勘现场、尸体解剖、回校授课,所有他能做的事,都带着齐青施加给他的压力。
石碑上那张黑白照片,成为埋伏在心底无法驱除的愧疚。
直到
你要我死。林端轻声叹息。
一根针悄悄扎进段景升心口,不断地向深处穿刺,血水沿着痛苦的纹路汨汨涌出,三年来的日日夜夜如烟云过境,那时候他不屑去了解的林端,浮现出更加清晰的让他爱恋的轮廓。
段景升侧身,自林端身后抱住他:对不起。
两人望着穿城而过的浩荡鹰眼河,长风席卷而至,远方高楼巍峨、大厦璀璨,繁华都市中万千灯红酒绿、享乐奢靡。
学生在教室中奋笔疾书,白领逛完淘|宝打着哈欠打开工作电脑,宁北市政府正在紧锣密鼓敲定招商引资项目,亏了上亿的企业老总苦哈哈的和银行周旋,一对新婚夫妻终于步入婚姻殿堂,少交了份子钱的昔日好友提前离场。
世间酸甜苦辣,那时候,我以为,身边有你,一切都是美好。
林端,段景升扰乱他的思绪,轻声而坚定地说,回市局吧,你热爱你的工作。
林端呼吸微滞,盯着河面怔怔地出神,良久,才喟然长叹:我辞职了。
我其实挺骄傲的,我是警察。只不过,做不下去了。林端小声说:如果妈妈还在,我真想问问她,为什么让我出生。
对生命本身的怀疑,会让一个人失去动力。
段景升清醒而痛苦地明白,现在的林端,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毁灭他的信仰,只需一瞬间,而重建,却是一条漫长跋涉的旅途。
赵川就关押在青草区看守所内,段景升独自开车去了一趟。
他用了点关系,得到和赵川单独见面交谈的机会。
前任的市局局长端着他的搪瓷缸,身穿一件汗渍泛黄的白衬衫,圆润的肚皮扁下去一些,阔腿西装裤略显长了,裤脚卷起来一部分,他踢踏着凉拖鞋,笑呵呵地看着段景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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