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组给她吊上了威亚,然后随着导演喊了开始,冬树便在高台上跑起来,临近边缘的时候,她纵身跃下。
然后,她抓住了道具组早就挂好的藤蔓,这个藤蔓外层是橡胶,里面是绳子,能够支撑得住一人的重量。
为了演得更好一些,冬树在威亚绳子拉紧之前,便抓住了藤蔓。
她将自己的全部重量都挂在了藤蔓上,藤蔓的外部并不光滑,有些磨手,但这样真实的痛感让冬树的脸上浮现了真实的隐忍。
“她没用威亚。”道具组小声在导演耳边说。
导演点了点头,仔细盯着镜头里,不得不说这样确实效果更好,比用威亚的重量托住全身然后抓住绳子做样子,这样子可好得多。
但这种空中抓握的动作可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出来的,冬树的武术功底确实强。
“很好,”导演扬声道:“非常好,坚持下,多拍几个镜头。”
镜头在冬树身边不停挪移,她的手越来越痛了,但冬树仍然维系着表情,她咬着唇,偶尔抬头向上看,面色有些焦灼,担心着追兵会找到自己。
忽然间,在绿幕厅外有了声音,入口处嘈杂起来,很多人都跑过去看了。
但导演没说卡,冬树就只能继续演着。
她的视线从头顶又到手心,担忧着敌人,又担心着藤蔓能够坚持多久。
视线滑动时,绿幕厅的门口进来了大堆的人。
吊在空中的冬树跟着藤蔓微微飘动,飘到左边的时候,她的视线不再受绿幕高台的阻挡,看到了门口的景象。
面容不清晰,但戴黛和其他主演们很明显地一起笑着,在制作人汇报的间隙说着俏皮话讨着中间几人的欢心,而其他的工作人员簇拥着,随时准备着回答这几位的问题。
最中间的人个子很高,穿着黑色的西装,一边走一边听汇报,不时地点点头,看起来听得很认真,但从未主动开口问过一个问题。
冬树飘荡着,她的手很疼,但现在竟然没了感觉。
她飘了过去,高台挡住了她,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冬树缓缓想着,那个人,怎么长得有点像自家的既生呢?
但应该不是,这个人有两条腿呢。我家的既生可是只有一条腿的小瘸子啊。
她又飘了过去,便又看了一眼。
大概不是,这人个子高,还挺壮,既生不是这样的。既生虽然不矮,但是白瘦白瘦的。
她再次飘回来,什么都看不到了。
导演心不在焉,早就忘了空中还飘着个人,冬树心事重重,手疼得麻木。她无意识地回想着,既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自从分别后,她总是很忙,要照顾清卉的情绪,所以从不提起既生,记忆已经有些褪色了。
既生啊,既生瘦瘦的,不在室外运动,所以很白,和清卉一样白。笑起来有些腼腆,对不熟悉的人就很比较冷淡,但总在家里和清卉吵架,其实有些孩子气。每次她外出,他总要去车站接她。
藤蔓再次将她飘了过去,她心中猜疑着、害怕着,努力往那边看。
然后,她和那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距离太远了,两人都看不太清彼此的脸,但他们就这样模糊地对视着,从她飘过来,直到她再度消失在绿幕高台后。
这不是既生。
冬树肯定地想,这人比既生黑多了,并且看起来就是尊贵惯了的模样,并且,他有两条腿,西装裤管里双腿笔直,黑色带纹理的皮鞋散发着金钱的、暗哑的光。
她放了心,手里的疼便蔓延到手臂上,冬树之后还有打斗戏,她不准备为了这个镜头受太重的伤,于是自顾自地松了手,她重重坠了下去,威亚便托住了她全身的重量。
这事冬树很快便忘记了,也没有告诉清卉“你知道吗,我见了一个长得和既生有点像的人”。
冬树继续拍戏,之后的几场武打戏,她拍得非常顺畅,虽然有武术指导给她设计了动作,但冬树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进行了更改,使动作更加流畅。
她拍古装片其实比现代剧更加适合一些。化妆师都说,穿上了古装,冬树根本任何违和感,似乎本来应该穿这个一样。
几场武戏下来,导演也对冬树赞不绝口,说她是这几年难得的能打能演的女演员。
冬树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她只是缺机会罢了,她只要继续努力,早晚能等到更好的机会。
在剧组时间久了,她和几个主演也都熟悉了一些,因为演的是男反派,也就是男二的丫鬟,她和男二有对手戏,和男二也就最熟悉。
男二叫居贺,长相痞帅,是学校的女孩子可能会喜欢的那种。在戏中,他画了妆便显得正经了起来,但笑起来的时候,就有些邪气,和反派的气质极为符合。
他性格有些张扬,刚入圈没多久便红了,有了不少粉丝,没吃过什么苦,时常迟到早退,和其他的女演员嘻嘻哈哈的。
他很明显地喜欢甜妹,总是故意接近戴黛,但戴黛现在和大佬处得很好,对他并不感兴趣,每次都客客气气的。
被戴黛冷落过几次后,居贺又被自己的经纪人提醒了,他终于没了这个心思,开始和其他的女演员们开玩笑。
但居贺对冬树保持了距离,从不像对其他女演员总是叫名字最后一个字的叠词,比如“青青”或者“雅雅”,他叫冬树只是冬树。
看起来便没有那么亲近了,冬树慢慢想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她走路时大步流星,站立时身如修竹,总是穿着没什么线条的衣服,即使被人逗了,也只是干巴巴地笑一笑。
正经到没什么意思。
但冬树挺满意的,觉得自己的状态挺好,她不打算走戴黛的路,少些正常交流之外的沟通也好。
但片场就这么大,除了拍戏之外,总会出点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