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烟火气缭绕,这是一座生活着众多民众的生机盎然的城市。
这就是平安京吗?身侧传来加州清光好奇的声音,没有战斗,这位年轻的付丧神就展现出了自己格外活泼的一面,他谨守着离去前鹤丸国永叮嘱过他的一切,没有贸然对主上大人的事情加以询问,但他又想让审神者大人更亲近自己,所以,他会努力在计秋面前展示自己,展示自己的武力,也展现自己的美丽。
如果我更好看一点,主上大人肯定会多喜爱我一点。他在内心喜滋滋地想。
没有理会抱着自己的刀剑心中的小心思。狐之助身体僵硬地待在加州清光一点也不友善的怀里。怎么会是这个时代呢?狐之助有些不解,也有些惊恐。
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狐之助没有想到,上一次仅仅只是往前了五十年左右,这一次居然一下子就直接就到了一千年前,难道他就不再试验几次吗?难道他就不再发育一段时间吗?难道他就没有调查过,第一任的死在它的引导下的审神者,到来的,正是这个有过许多传说的平安的时代吗?
计秋也没管狐之助心中纷杂的思绪,他只是掏出了准备好的式神,一叠被剪裁好的白纸被他轻轻吹出,飘落在了大道上,就是一辆与方才差异不大的马车,黄褐色的老牛哞哞叫了一声,车夫半边身体坐在车前,在见到加州清光看过来的时候,也随之点头回应,他穿着一身非常简单的麻衣,一顶帽檐极宽的草帽遮住了他的一部分容貌,在计秋到来的时候,他下得车来,为其掀开了蓝色的幕帘,坐在马车里面以后,周身的一切,丝毫看不出,这方才只是由一张薄纸转变而来。
太神奇了!加州清光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他看向计秋的眼神更加崇敬起来:主上大人,太厉害了!
狐之助也从刚才的失措中回复了过来,它的眼眸深深,如果它没有记错的话,阴阳道发展的最顶峰,就是在这个妖鬼肆虐的特殊的时期,从前的它还没有想到,现在思考一下,这个家伙一手的阴阳术使得出神入化,难道说,他钻研穿越时空,一开始,就是为了此时而来吗?狐之助屏气凝神地想到。
马车平缓地行驶在这条寂静无人的小路上。
这个时候正值正午,虽然在上午的时候刚刚下过一场雨,但是老天爷的脾性谁也摸不清楚,云朵还没有散开,太阳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气温开始回暖,空气里的湿气也蒸腾起来,潮湿的气体拥护在人的皮肤外,有一种湿黏黏的触感,阳光也开始发威,渐渐的,热度开始提升。
道路的尽头,有一道人影正缓慢走了过来。
第57章
平安时代的环境你不能期望它有多好。和现代的柏油马路比较起来, 这条只能说是修整出来的泥土路,已经是少有的平敞的通道了,就这样,牛车驶过土地的时候, 也不时有石砾被车轮碾过, 令得车身微微震动一番。
云朵被太阳暴力振开, 不多的时候, 那道远方走来的身影就映入到了掀开帘子的加州清光的眼中。这是一个看不清具体身形的人影,他身上穿着一件长长的黄褐色的僧衣,手中持着一柄与之同高的禅杖, 僧衣的头部被用兜帽挡住, 见到牛车过来的时候, 他也不朝这边张望, 只是慢慢地从路边走过。
加州清光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应该是僧侣的存在, 除开之前那个逃跑的车夫, 这应该是他在这个时代见到的第一人, 僧人好似察觉到了这种纯粹感兴趣的目光, 他微微偏过头,看了这边一眼。
牛车缓缓地从他的身侧驶过, 就像是之前无数个日夜, 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平凡的路人, 没有什么特异, 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这僧人知道, 这一次并非如此。
他手中的僧杖突然大幅度地震颤了一下, 其上套着的九只铁环哗啦啦作响起来。
请停一下。这僧侣忽而发声,其声清冷淡然,竟是一道悦耳动听的女声。像是一道清泉, 也像是一缕微风,吹拂过这湿热的空气。
车夫恍若未闻,他手持着长的牛鞭,在空中甩出一道圆满的弧度,鞭的尾梢扫过牛的脊背,令它摇晃了下脑袋,耳朵抖了抖,脚下步子依旧徐徐。
见到牛车未停,这位应当称之为比丘尼的女子也不恼怒,她掀开面上的布帽,手中的杖在地面上划过一道轻微的痕迹,她微微倾身,手掌在胸前竖起,行了一个礼节道:在下白比丘尼,有幸在此能与这位大人路左相逢,不知可否有此机遇,可与大人同行一程?
加州清光遥遥望去,见到她有一双极为沉静且悠远的眸子。他回过头去,看向正闲适端坐的计秋,一手抚过狐之助身上柔软的皮毛,面上的神情是一种若有所思的回忆。
也不需他多问,车夫已然拉住了老牛,车辆终于停在了这条泥土地上,四周有蝉鸣声起,车内传来计秋淡淡的声音:上来吧。
白比丘尼顿了顿,似乎是为这样年轻的嗓音感到惊奇,但她很快就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她踏足上车辕的时候,看到车夫宽沿草帽下的面容,她又转回了头去,道一声得罪,掀开了幕帘,走了而入。
车夫回到自己的座位,悠悠然,继续向前行驶。
白比丘尼进入以后,首先面临的就是加州清光好奇中隐含着戒备的眼神,先前只是路人,好奇是他本性,但等到她报出自己的名姓,得到了主上大人的特别对待,自觉作为审神者大人这一段时间守卫者的加州清光,立时就想起了自己护卫的职责。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道,谁知道偶然遇见的行人的皮囊下,是不是潜藏着什么危险的魔怪?
白比丘尼也不介意,她甚至是冲着加州清光微微笑了一下,她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虽然是僧人装束,但意外地留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她的额发用束带往后绑住,一张年轻的面容上透出些薄红,五官精致秀美,双眼明亮,唇淡而薄,像是仕女画中走出的美人。她的笑容令加州清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游移了一下眼神,虽然很快就重新转了回来,但尤可见他的单纯。
白比丘尼终于看向了计秋,虽然先前就有过猜测,但见到他具体的面容,白比丘尼还是怔了下,她忽然觉着自己或许应该更加郑重对待才是,想到这里,她垂下目光,又一次歉意道:失礼了,不知道您是哪一位的殿下?
加州清光疑惑地歪了歪头。计秋怀中的狐之助悄悄翻了个白眼。
计秋倒是不以为意,他随意地靠坐在马车车壁上,修长的五指在狐之助的毛皮中梳拢而过,他微微侧过脸来看着这位如此大胆猜测的比丘尼,莹润的肤色犹如象牙般细腻,黝黑的双眸却又是如此幽深与沉重,他的年纪没有令他沾染上任何的轻浮,反倒是透体而出的神异令人不敢直视。他轻易就否决了白比丘尼的恭称:我可不是哪位的神明。
白比丘尼面上微笑不变,态度却更为恭谨起来,她敛了敛自己过长的衣袖,躬身行礼道:是我冒犯了,不该询问您的名讳。
我不喜误会。计秋淡笑了一下,他唤她的名号:白比丘尼,可不是占卜看出不出来的存在,都是和那座高天原上的神明有关联的。你游历了这个世间已有数百年,岂不知这人间,诡奇者众,千奇百象有之,非全知者,怎敢以自身经验来判定未知?
白比丘尼沉默了一刹,她也没有为自己做出那样的判断辩解,只是改变了自己的姿态,以一种后学者的态度回复道:受教了。
她正在进行一次长途的艰苦的修行,行走在大地上,呼吸着凡尘的气息,感应着大地的灵性,以人身沟通天地,以此来达到生生不息的境界。她之所以会唤住这辆突然出现的马车,也是处在那种状态的她给自身发出的感应,那一瞬间的灵感,像是羽毛的柔软尾巴骚扰而过,轻飘飘的,像是浮光掠影闪过,犹如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