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這裡沒有異物,卻跟異物到來時別無二致。
它並不是和新限行區那樣長久冷漠的死寂,而是血與火中絕望的呼救與掙扎。又是很久,很久的時間沒有這樣直觀感受到世界的哀慟。
眼睫顫了顫,心中出現了一點似有似無的難過。不是在他想起柏溫和郁封,伊塔洛斯和瑟嘉時,也不是在他看見一個又一個世界破碎成泡影的那種感受。這種情緒並非來自於他,而是周圍。一種共振。
出現得毫無理由,毫無徵兆。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
他皺眉,給了那些搗亂的混帳東西一點教訓,讓他們疼痛,卻不至於失去逃跑的能力。
然後繼續往前。
越往前,是更大的城市,是從那兩片區域中分離出來的難民營。大雪時,他們本該圍在篝火或壁爐旁取暖,而不是半夜驚醒,為生命擔憂。人在冰天雪地中人無法活太久,可是現在那些難民失去了暫留之所,他們帶著僅剩不多的東西,無奈動身,別無選擇。
於是他心中所感受到的東西越來越明晰。
在這裡已經不能使用游影,郁封停下來,他逆著人流,不斷往他們的來處去。成千上萬的人在奔逃,哭聲不絕於耳。郁封衣衫單薄,鼻尖被凍得發紅,不斷呼出的白氣在人群中飄散。他看起來與他們沒什麼兩樣。
有人拉住他,詢問他要去哪裡。有人攔住他,說後方很危險不要再靠近。而有人在他不能注意到的角落裡為他披上一件大衣。他們說天太冷,不要生病了。
那些人他不認識,萍水相逢甚至沒能看清他們的面容,他們就隱沒於人海,流向遠方。更多的人湧來,推動者人群遠離。許多事物在他們不能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世間唯一的一面,他們是人間過客,一如郁封對他們來說,他也同樣。
可有人不是。
灰濛濛的寒夜中探照燈不斷掃視半空,警報聲拖得又長又緩,空蕩而蕭瑟。怪物模糊的輪廓在其中若隱若現,觸鬚在地面上亂舞,軀體上閃爍著數十點紅光,如同貓眼那樣發亮。他們仍然距離很遠,可那龐然大物看著似乎已經在他面前,似乎已經看見了他。
來到限行區外,已經沒有任何無關人員了。只有先一步接到通知守在這裡的外勤戰術隊員。
「回去吧,我們不會讓你通過的。」幾十名隊員不拿武器對付異物,反而用來對付他。
「誰告訴你們能攔得住我?」郁封低笑了一聲,「怎麼,現在又不慌著解決異物了?」
「我們自有安排。不勞煩您費心。」那名長官這樣對他說,「您可以不用插手了,對你我都好。」
直升機靠近了,引擎聲也停在不遠處,武器上膛,在他側方,後方,上空,以及面前。他們絕不允許他再往前一步。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他們加在他頭上的罪名足夠讓他被歡呼著死去,足夠讓他們心無負擔地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