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眼前的動盪歸於平靜,耳朵里的嗡鳴聲漸漸平息,腦子裡的畫面煙消雲散,傅時秋沉沉吐了口氣,緊繃的肩膀塌陷下去。
他覺得自己好累好累,就好像失足墜至一處深潭,潭底的水草緊緊纏住他的腳踝,刺骨的潭水深入骨髓,他拼命向上游,卻一次又一次被繚繞的水草死死抓住。
雪越下越大,房間裡暖氣開得很足,傅時秋依然感到渾身冰涼,四肢像浸泡在冰水裡,徹骨的涼意透過腳底一寸寸向上蔓延。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很慢地眨了眨眼睛,餘光瞥見躺在地上的朱紅色平安牌和木製相框,傅時秋疲憊的大腦緩慢地轉動著——不能讓盛鳴塵發現。
於是他從小沙發上站起身,蹲下去,撿起平安牌將它卡在木製相框支架底部,然後站起來爬上一直擱置在書櫃旁邊的椅子,把木製相框歸於原位。
等把書房裡被他翻動過的痕跡一一抹去,傅時秋帶上門走出書房,站在二樓連廊處,望著燈火透亮的別墅怔了一下,忽然有一種巨大的虛幻感。
他抬頭看了看懸空的吊燈,快步走回房間把自己埋進被窩裹成一隻蠶蛹。
耳邊安靜無聲,時間一點點流逝,傅時秋藏在黑暗裡睜著眼睛看布滿霜雪的窗戶玻璃。
幾分鐘後,窗外傳來邁巴赫的引擎聲,緊接著是車庫門啟動的智能提示音。
盛鳴塵回來了。
傅時秋把腦袋整個埋進被子裡,他知道關於替身、關於信息素契合度、關於宋長星,都應當去問盛鳴塵。
但是,但是他問了,盛鳴塵願意告訴他嗎?宋長星和他之間發生過什麼,盛鳴塵就向他選擇了隱瞞。
傅時秋深深吸了口氣,被子裡憋悶至極,他卻不願意伸出頭來張口呼吸。
大約五分鐘後,略顯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後停在傅時秋房間門口。
傅時秋下意識屏住呼吸,過了幾秒,門把手嘎吱一聲被向下壓住,門外透亮的燈光流水一般泄在地板上,光團面積一點點擴大,直至將躺在床上裹在被子裡的傅時秋整個包住。
淺淡的柑橘香中夾雜著一點濃重的酒氣向傅時秋襲來,床榻陷下去一半,被子被掀開。
傅時秋不由得往前縮了一下,卻被盛鳴塵一把撈回來。
ALPHA裹挾著酒氣的滾燙呼吸噴灑在傅時秋頸側,盛鳴塵像個大型動物似的,緊緊摟住傅時秋的腰,淺金色的腦袋拱進傅時秋肩窩裡,嗓音低啞呢喃:「哥哥......」
被子裡的傅時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腦子裡冒出夏燃的照片,心口又開始發澀。
盛鳴塵大約是喝醉了,體溫很高,像個暖烘烘的大型抱枕,大狗似的聳動著鼻尖,抱著傅時秋嗅來嗅去。
過了一會兒,盛鳴塵忽然停住動作,烙餅似的把傅時秋翻了個面,那雙碧藍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把傅時秋望著,認真道:「哥哥,你為什麼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