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现在学会了。
云琅同老主簿道了谢,接过茶水,抿了两口:不过就是没及时去宫里,有什么可解释的。
先帝是被我唬了,总觉得少年人长身体要睡足,才不曾管我。如今这位皇上处心积虑要将你养废,你不知勤勉,早上起不来床,岂不正合他的意。
云琅才发觉两人的衣带竟都还不曾解开,捞过来,顺手解着系扣:你照常入宫,只说早上睡懒了,赔个罪便是了。
萧朔低头扫了一眼,将衣带按住:解这个干什么?
换衣服啊。云琅向旁边看了一眼,主簿还在呢,我总不方便直接脱
老主簿眼疾腿快,当即抛下手中托盘,消失在了门外。
云琅想不通,看着牢牢关上的门:为什么?
萧朔抬眸,扫了云琅一眼,将两人缠在一块儿的衣带一并抽出来。
他早起已换了衣物,倒没什么,云琅眼睁睁失去了自己的衣带,一瞬门户大开,仓促抬手按住:干什么!?
你方才说,主簿还在,故而不方便脱。
萧朔攥着衣带,对着空荡荡的内室,慢慢道:现在
也不方便。云琅恼羞成怒,你背过去。
萧朔倒并不同他争这个,背过身,坐在榻边。
云琅身手矫捷,飞快摸了自己的衣物,囫囵套上:对了还有件事。
萧朔仍背对着他:什么事?
当今三司使是什么人,有些什么关系,你清楚多少。
云琅理好衣襟,扳着肩膀将人转回来:我可认得么?
潘晁。萧朔道,祐和二十年进士,你应当不至一眼都不曾见过,只是不曾在意罢了。
云琅的确没什么印象,皱了皱眉:哪家的人?
在明面上,他并没什么背景。萧朔道,原本是分管盐铁的,这些年一步一步升上来,祐和二十九年任职三司使,执掌三司。
三司总管全国财政,下辖盐铁度支,是整个朝廷的钱袋子。这样要紧的职位,谁都要眼红。
云琅沉吟:我听太傅的意思,这个三司使未必各方不靠你再查查,看能不能查出什么。
好。萧朔道,祐和二十年,主持进士试和殿试的主考是集贤殿大学士杨显佑。他已致仕多年,我找个时机,去问问他那些门生。
云琅愣愣听着,止不住的油然生敬:这些乱七八糟的,你都背下来了?
萧朔平了平气,不与他一般见识: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门生故旧,还只是最不隐晦繁杂的一层。除此之外,还有谁是谁的姻亲,谁是谁的同乡,哪个与哪个府邸挨得近,出入时难免交集。
云琅讷讷的:哦。
你既没睡过瘾,再睡一觉便是了。
萧朔起身道:杨显佑还做过末相,他的门生如今大都在下面做官,尚在京中的不多。我进宫见了皇上,便设法去问,你不必操心这个了。
萧朔。云琅还操心别的,从朝堂琐事的繁杂震撼里回过神,堪堪扯住他,你发觉了那藏刺客的暗道,告诉了皇上,皇上定然觉得放心欣慰。
云琅看了看萧小王爷的神色:若是他勉励你,你怎么办?
忍着听。萧朔面无表情道,不顶撞,也不说不该说的。
云琅放了些心:若是他要给你赏赐呢?
受,拿回来给你。萧朔道,砸了听响。
云琅平白多了个体力活,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不行:若是他提起当年往事,试探于你,你怎么回话?
信他说的那些鬼话罢了。
萧朔知道云琅是好心,忍着烦躁,逐一答话:是他昔日替父王鸣冤复仇,又保住我家爵位。我心中感怀此恩
换个说法。云琅横了横心,不这么说。
萧朔蹙了眉:那要怎么说?
你先显得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自蔡老太傅走后,云琅就在盘算此事,已大致有了主意:皇上定然心中生疑,追问你是怎么回事。此事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任谁碰了都要疼上一疼,你既有所隐瞒,不明明白白说出来,他是不会放你走的。
萧朔知道云琅定然不只这一层盘算,抬了视线,凝神听着他说。
云琅扯他,神神秘秘的:附耳过来。
萧朔看他一眼,坐回榻边,你在府上,也担心隔墙有耳?
不担心。云少将军坦荡荡,说悄悄话,显得我出的计谋格外厉害。
萧朔:
真的。
云琅一直惦记着这般高深一次:若不是怕露馅,我就给你写个锦囊,叫你在皇上问话的时候偷偷打开了。
萧朔一言难尽,没说出话,被云少将军拽过去,在耳畔格外神秘地低语了一刻钟。
就是这样。
云琅信心满满,撑坐起来:你只管这么说。
如此应对,兵行险着,只怕不妥。
萧朔细想了一阵,低声道:我也就罢了,若是皇上因此疑心你,定要先灭你的口
云琅将枕边玉佩仔仔细细戴好了,单手一撑,轻轻巧巧下了榻。
萧朔尚要入宫,不太想让他这时候活蹦乱跳,有些提防:做什么?
你可见过端王叔那些幕僚,是如何跟随王叔的?
云琅兴致勃勃:我在军中时见过,心向往之,倾慕得很。
你又不是我的幕僚。萧朔不耐道,不必学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虚礼,你
我知道,故而我细想过,自己改了改。
云琅点点头:既然你我已把话说开,该有个规矩。
我将你带回来,岂是为了这个!
萧朔根本不想同他立什么主仆一般的荒唐规矩,一阵着恼,拂袖沉声道:少胡闹!我急着入宫,你若困了,就自去再睡一觉,待我回来
萧朔。云琅道,今日起,我便是你琰王府的人。
云琅:我说回府,便是回你琰王府。我说回房,便是要来你的书房,睡在你的榻上。
萧朔肩背轻悸了下,倏而回身,定定看着他。
我说回家。云琅静了片刻,看着他慢慢道,便是要去找你。在朝也算,在野也算,活着也算,死了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