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将手收回来, 有些后悔。
他守在宫外,不清楚朝堂上下都出了些什么事。却也不必细想就知道,归根结底, 定然不会有半分叫人好受。
不论为何都不该在此时跟萧朔胡闹这个。
云琅反省了一刻,清心明目,低声道:你的腿
萧朔打断他:没事。
当真没事?云琅自己也跪过,时间一久,起来后就难受得很,几天走路都不顺当,你仔细点,麻了疼了都是不对劲,要叫大夫看的。
萧朔此时不想说这个,蹙紧了眉,低声道:当真没事,别管了。
云琅到底不放心,去掀他衣摆:不行,你先脱了裤子叫我看
萧朔低了头:
云琅:
萧朔看着云小侯爷,心中一时百味杂陈,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云琅。
云琅面红耳赤,咬着牙:你若没好话,便不必说了。
萧朔静了片刻,挪开他的手,把自己被轻薄了的衣摆盖回去:倒没什么,只是我肖想你已久。
自你我少年起,我便已有此心。故而有时难免生出些冒犯轻薄的妄念,每到此时,便觉分外对不起你。
萧朔看着他,忍不住感慨:却不想云少将军用兵突飞猛进,开起窍来,竟也一如
云琅恼羞成怒,一口结结实实叼在他手腕上。
云少将军的牙口也一如往昔,萧朔腕间刺痛,不动声色,俯身将人捞回来:难受得厉害?
云琅从耳后滚烫进了领口,皱着眉,咬着他口齿含混:什么?
我这般捉弄于你,你竟都没力气同我动手,将我撂翻了扔出去。
萧朔将人放在膝上,按了腕脉,仔细诊了一阵:下次再有此事,先同梁太医说,不要封你膻中穴。
云琅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萧朔没能听清:什么?
云琅看着他,心说你是没挨过梁老太医的夺命连环针,还敢不让封膻中穴,天灵盖都给你封上。
身上还格外不舒服,云琅不想叫他担心,随口应了:行,我跟太医说。
萧朔细看了云琅气色,将他放下来,侧身让出马车的一侧坐榻:躺下。
不好吧?云琅有点拘谨,坐得端端正正,同他客气,开封尹还在车底呢。
不必管了。萧朔按了按额角:主簿自会送他回去。
府里这般多马车吗?还是雇的?
云琅有点心疼银子:你今日同皇上对着干,日后圣恩只怕就没过往那般隆重了,好歹省着些
云小侯爷自小便是这个脾气,越是害臊不自在,话反倒越多得停不下来。
萧朔知道云琅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索性收了手,仔细端详着他。
云琅被端详得更不自在:看我干什么?
果然不同。萧朔道,以往替我败家,恨不得下狠手坑死我,如今刚过了明路,便管着我不准乱花钱了。
云琅:
云琅气血通了一大半,挣扎着撑起来,磨牙霍霍准备立时下狠口咬死萧小王爷。
萧朔看他动作吃力,眸底无声暗了暗,伸手将人拢住,展平放在坐榻上。
云琅跟他犟着力气,呛了下,咳了几声:小王爷,有些事我才想通,有不少细处,可还没来得及想得透彻清楚。
云琅看的书多,很是警惕:你不要以为趁我不备,诓着我过完了明路,就能顺理成章,先婚后那什么
萧朔放开手,用力按了按额头:后什么?
云琅都不好意思说,一把攥住衣领:你还真是诓着我过完了明路?!
萧朔挪开他的手,替云琅把假模假式攥皱了的外衫剥开,细致脱下来。
他早不是第一次替云琅推宫过血,这些事都做得格外熟练,将脱下的衣物叠好,搁在一旁。
云琅这些日子在府里养得精细,虽说仍没改见了点心就不好好吃饭的毛病,总归也补回了些分量,不再像刚回府时那样瘦得惊心。
只是气血长久不畅,这般折腾了半晌,竟也没能暖和过来多少。
萧朔将云琅放平,替他按了几处大穴,察觉到云琅筋骨下匿着的隐痛微栗,无声阖了下眼。
云琅的气血不足,根基不稳,梁太医不会不知道,本不该封住他的膻中、太渊两处穴位。
既然明知道,却还是下了狠手,只会说明云琅当时的情形实在太凶险。
刀剑加身面不改色、生死都能等闲笑谈的云少将军,险些叫故人长辈们几句话硬生生戳乱了心脉血行。
又自己在那儿想什么?
云琅缓过一阵穴位牵扯的酸麻痛楚,看着萧朔脸色,扯扯他袖子:有话说话,每次见你这般脸色,我都要想一遍,是不是又在什么地方不小心欺负了你。
萧朔不曾想到云小侯爷也会反省这个,扫他一眼,去暗匣内拿护心丹:我也有些事情,尚不及想透彻清楚。
云琅正要说话,闻言微怔,抬了头看着他。
时至今日,我仍定不准,所求的究竟是对是错。
萧朔背对着他,将丹药自玉瓶内倒出来,又将玉瓶仔细封好,搁回暗匣:你我已彼此交心,并无半分疏离怀疑,其实并不必强求太多。我有时也会想,纵然这般下去
萧朔攥了药转回来,正要同老主簿清水,扫见云琅脸色,一把将他牢牢扶住:怎么了?
云琅说不出话,借力坐稳,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下。
他心悸得太厉害,哪怕不诊脉都看得出。萧朔不及多想,将护心丹喂到云琅唇边,低声道:先咽下去,我帮你推行血脉,将药力散开。
云琅有些累,只想好好歇一会儿,摇了摇头,阖了眼靠回去。
萧朔看着他神色,慢慢蹙紧了眉,低声:云琅。
云琅倚着车厢,压了压纷乱心神:你怎么还
云琅生性说不出这般矫情的话,静坐了好半晌,终归一笑:无妨,既然这样,你就先想清楚。
云琅摸了摸贴身戴着的玉佩,将心悸硬压回去,笑了笑,洒脱道:左右咱们俩也已绑在一块儿了,做兄弟挚友不错,做父子叔侄也很好
萧朔蹙了蹙眉:这般宽泛么?
宽泛些好,有得辗转腾挪。
云琅很是熟练,大方教他: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兄弟挚友做不成,总还有别的
萧朔伸出手,覆在云琅嘴上,将剩下的话尽数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