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恪叹了口气,苦笑了下:若当真
云琅问:当真什么?
没什么。商恪摇摇头,此事不提,云大人,你今日冲琰王府大印去,可有万全谋划?
云琅并不开口,将烟火揣进怀里。
商恪知他素来靠得住,点点头,前面带路:这边走。
云琅点到即止,半句不再多说,随商恪进一条偏僻小径,绕开了街上主路。
太师府在城东南,藏风聚气,水入不出,难得的好风水。
两人不走正门,掠过府墙,稳稳落在洒扫干净的青石地面上。
天英三月前便已开始同太师府接触,意在琰王府印。
商恪低声道:起初几次,庞甘还义正辞严凛然怒斥,说宁死也要忠于皇上,绝不会做这些苟且勾连之事。
云琅哑然:就只是怒斥?
商恪点了点头:甚至不曾将襄王派的人轰出去那时杨显佑便判定,太师府与宫中,定然已经生了嫌隙。
云琅正要开口,神色微动闪进树影,避开一队经过的巡逻卫兵。
商恪站在原地不闪不避,那群卫兵正要戒备,有眼尖的认出来,不迭俯身恭敬行礼:商大人,您今日怎么来了?尚不到会面的时候
有些事。商恪道,你们太师呢?
书房。
为首的卫兵拱手回禀:昨夜宫中出了刺客,连皇上都伤了,太师也受了惊悸,正叫宫中来的太医看脉。
商恪神色平淡:宫中?
卫兵首领想起他来处,心中一凛,忙道:请襄王放心,并非是皇上的人!是太师在宫中的眼线,布了多年了打听打听皇上情形,绝无他意。
卫兵首领瞄了一眼商恪,小心道:往日都是天英来传信,今日如何换了大人?深夜来府上,可是有什么急事?
昨夜事出仓促,未及提前通告,叫太师受了惊。
商恪道:杨阁老吩咐,来探望赔礼。
卫兵首领连道不敢:襄王爷有意留手没伤太师,太师心中清楚,如何不感怀?岂会不知好歹
园中清净,两人说话的声音不高,假山树影后却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云琅听着话音,皱了皱眉,心头微沉。
他与萧朔已预料到了庞太师会动摇立场,可看如今情形,岂止是动摇这么简单。能与商恪这般熟稔说话,只怕这太师府是已彻底摆明了车马转投襄王了。
庞甘苦心经营这些年,手中积攒的官员把柄、朝堂门路何止凡几。若这些都是落在襄王手里,哪怕已毁了襄阳铁骑,也要在朝中搅起一阵压不住的血雨腥风。
商恪只在三月前随大理寺卿来太师府,露过几面。如今听着卫兵话中透出的意思,心底也紧了紧,蹙紧眉:我找太师有要事,劳烦带路。
卫兵首领不疑有他,在前面带路,引着商恪去了书房。
书房亮着灯,隔着窗子,能看见里面两道模糊身影。
卫兵将商恪引到门口,客客气气拱手:大人稍待,末将去通报。
屋内有客,卫兵轻敲了两下门,听见里面应声,才将门轻轻推开:太师,有客
卫兵一怔,回头看了看商恪,又看向面前紫衣人:天英天英大人?
襄王这些日子的确越来越重视太师府,尤其叛军事败后,隔几日便会有人来太师府送信。
可黄道使中的天英与天冲两位居然一同现身,从三个月前襄王使节登门到如今,还是头一次。
商恪心头彻底沉下来,神色不动,立在门外。
昨夜去宫中行刺皇上,悍然用出了襄王帐下仅有的一个射雕手、险些将云琅与萧朔置于险地的,便是眼前这个黄道使中的天英位。
他原本还存了些心思,想试一试能否不必云琅动手,设法从太师庞甘手中将这一枚印唬出来。
如今天英一现身,只怕已彻底没了希望。
天冲,破军。
书房内,天英盯着他,脸上疤痕隐隐透出阴戾:你不去做你的事,来这里抢我的功劳?
商恪立在门口,平静道:你几时来的?
我日日在这,昨晚也在这,前天晚上也在这。
天英冷笑:我就只在这里盯着,盯这老匹夫什么时候把大印交出来,或是这大印太要紧,再钓来些别的什么人。
庞甘坐在桌旁,脸色青白,眼底一片惊惧。
太医只在宫中替太师府与皇后娘娘传信,如何见过这等场面,不敢出声,瑟缩在一旁。
我不曾想到第一个钓来的是你。
天英上下打量商恪,阴恻恻道:你一同卫兵搭话,我的人就看见了,来报给了我。我特意比你早到一步,先来等等你,看你深夜鬼鬼祟祟前来,究竟有什么盘算
天英。商恪看着他,你擅自带人入宫行刺,已犯了黄道使大忌,如今不可一错再错。
天英嗤笑一声:轮不到你来教训!
昨夜事虽不成,好歹也伤了他一箭,报到主上那里,也是我的功劳!
天英盯住商恪:我至少敢动手,你这些年可干明白了一件事?每每叫你杀个人,你便推三阻四,要么便是什么要成大事先顾百姓、得民心,不能滥杀无辜,不能与虎谋皮你以为你是开封尹,坐在大堂上明镜高悬?
论才气胆识,开封尹胜我百倍。
商恪沉声:开封尹是杨阁老门生,也是同僚,不容你随意诋毁。
天英神色尽是嘲讽,不屑冷笑,手中毒刃反手一划,停在太师颈间。
商恪蹙紧眉,上前一步,叫射在脚边的一支毒箭生生逼停。
盯着这大印的越来越多,不能再放在太师府上。
天英道:今日这老东西拿也要拿,不拿也要拿,若教不出琰王印,这太师府最多一把火就能烧了。
天英手上施力,看着商恪:大印是我的功劳,没有你的份,你也不必痴心妄想。
天英看了一眼庞甘,眼底透出凶色:至于你
庞甘慑得面色惨白,心胆俱裂:贵使手下留情!老夫交,老夫这就交出来,还请贵使高抬贵手
天英冷冷盯着他,匕首不近不远贴着太师颈间皮肉,同他走到书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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