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道:你的不归楼暗中接济朔方军,原本也藏不住,早晚会查出来你主动走到我们眼前,恰恰是甘愿做这一局中的弃子,牵制我等视线,叫我们先来对付你。
萧朔抬起视线,落在胡先生身上:你还调了朔方军?如今有几个强弩手对着这一间上房?
朔方强弩,无坚不摧。
胡先生眼尾微微缩了下,缓声道:阁下仿佛并不害怕。
既是朔方军,定然军纪严明,不见号令不会出手。
萧朔道:你最好叫他们退去。
为什么?
胡先生苦笑:就因为你们自称不是庞家来的?
萧朔摇了摇头:因为他们若不快走,来日也要绕云州城跑十圈。
胡先生:?
景谏一时没撑住,呛咳了两声,急清了几下嗓子站直。
你豁出命也要护住朔方军,若说只是因为做严太守幕僚时,与朔方军有过交集,虽也说得通,却终归牵强。
萧朔仁至义尽,并不多劝,话锋一转:直到方才,我仍想不通你是谁。
天下人凡尚有血气的。
胡先生嗓子有些哑:都会护住朔方军。
天下人却并非都有断肠草。
萧朔看了看那三颗飞蝗石,将一颗投进茶盏里:胡蔓草,宫中称钩吻。外用能致人昏沉,适量服下可现假死象,脉微气绝,以假乱真。只是服用之人要生熬肠断之痛,故而又称断肠草。
断肠草曾经只在宫中有,后来年深日久,宫中也渐渐没人再用。
他当初困在文德殿,曾与侍候父王的洪公公要过一次,洪公公却只说这东西已没了,不曾告诉他究竟给了何人。
佑和二十九年,禁军城西门的值守本册里,曾允过一队人扶灵回乡。
萧朔抬眸:守门兵将细查过,那人气息心脉俱绝,以破草席勉强包裹尸身,由一辆驴车拉了口薄皮棺材,要归云州城下葬。
景谏原本立在一旁凝神细听,此时忽然错愕抬头,盯着相貌陌生的胡先生张了几次嘴,没能出声。
内室竹帘被人挑开,云琅披了件墨色的外衫,拢着暖炉倚在门沿。
萧朔与他的视线交汇,稍一颔首:我听人说,胡先生来做严太守幕僚,是在七年前。
七年前端王离开朔方军,交出兵权,回京执掌禁军。
那时端王已有意夺嫡,心知凶险,为保稳妥,还留在了北疆许多心腹。
若他日不幸事败,一来,留下的人守着朔方军,镇着北疆边城。
萧朔:二来等一个人。
两个人。
云琅笑了笑:醒醒,你又不真是我大侄子。
他一开口,胡先生脸色便骤然剧变,霍然起身回头。
胡先生藏得隐秘。明里仍在朔方军中有军职,暗里移花接木,易容更名,在严太守帐下做师爷如此一来,他日纵然有人对付朔方军,也有还有个身份可用来假死还生。
竟连我也没看出来。
云琅同他笑了笑:若你今日不用这三颗飞蝗石,我与小王爷还认不出
胡先生牢牢盯着他,反复上下扫视了几次,顾不上旁的,先哑声问:你身子如何了?
云琅微顿了下,停住话头。
你身子如何了?
胡先生急道:谁叫你来北疆的!你这些年的伤养好了?!当初走的时候怎么同你说的!云州城,朔方军,我们死活能替你守十年,叫你别急别急别往死里逼自己
云琅闭了闭眼睛,笑了下,好声好气认错:白叔叔。
胡先生被他叫破身份,打了个颤,立在原地。
猜到了先生与朔方军有关,再要排查,便好查得多。
萧朔起身,缓声道:父王走时,端王府的故人,大致三成留在了朔方。
比如原本在端王府的幕僚,龙营参军景谏。
比如动辄回来接着带兵打仗,在这敕勒川下,枪尖指处任意往来的少将军云琅。
比如。
我反复回想数次,龙营的副将里只有一位书生将军。原是父王幕僚,投笔从戎铁腕治军,助父王肃清朔方,一扫军中旧日陈腐混乱。
萧朔:姓白,勋转轻车都尉。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线埋了好久,终于全掀出来,非常爽TVT
问的小可爱比较多,给大家列一下轻车都尉出现的主要章节:31、121章121章:
当初云琅刚回王府,两人合计去医馆养伤时,景谏来质问云琅,曾提过一次。
被拘禁在京中的朔方军将领,关在大理寺地牢,在审讯里没了七八个。
轻车都尉叫人拖来十几张草席,干净的留给活着的人睡,最破烂的一张,拿来裹自己的尸首。
断肠草首次出现章节:51章。(部分节选)
胡蔓草可是钩吻,民间俗称断肠草的?
常纪隐约听过这个,跟着不安:这东西能要人命,王爷要这个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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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龙营副将, 轻车都尉白源。
昔日枢密院为夺军权,借搜捕逆犯为由大肆清除异己,将朔方军中叫得上名字的将领几乎抓了个空。
琰王府在京周旋, 尽力回护, 只是人力终归有限,到底折进去了七八个。
这些年来,所有人都以为, 轻车都尉早已殒命在了大理寺的地牢里。
式微,胡不归。
萧朔垂眸:先生问英灵,问故人,也日日诘问己身。
胡先生立在桌前,他像是一瞬叫些极遥远的过往所慑,视线竟有些茫然, 在几人间转了转。
萧朔退开半步, 一揖及地。
胡先生匆忙上前相扶, 强压胸中翻涌,低声道:是世子?在下白长了一双招子, 愧对先王, 竟不曾认出
白叔叔。
云琅看热闹不嫌事大,倚了门笑道:你这眼睛不中用,不止没认出小王爷。
胡先生搀住萧朔,不肯受他大礼, 闻言微怔了下, 回过头。
房中已再无旁人, 萧朔与云琅既然能放心道破此等大事,纵然旁听的,也定然是信得过的朔方军中故人。
胡先生迟疑了下, 视线落在易容过的景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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