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三两日,禁军大军便差不多能到,襄王手里也会有新的底牌,大战血战是避不掉的。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这三天的时间里,任何一处生变,都可能导致天翻地覆的格局变动。
襄王如今在弱势,绝不可能不利用最后的这点时机,再垂死挣扎一番。
昨夜那一场冲突,并非看起来这般简单。
轻车都尉道:金兵的铁浮屠,如今尚且是他的倚仗,岂会有军需官私自以麸糠充军粮的道理?
神骑营主将皱紧眉,照着他说的细想了半晌,点了下头:有理。他大抵是当真拿不出来十五担的军粮,又怕叫金兵知道人心浮动,便想暂且糊弄过去,却不想竟被当场拆穿了。
可如今显然已糊弄不过去了。
广捷营思忖道:金人不蠢,定然已猜到了城中缺粮。这一场冲突今日勉强压下去了,再过几日,还会再爆出来
广捷营忽而想通了,抬头问:襄王是为这个派的探子?为这个来烧我们的营?
无论我军是否会被这些伎俩扰乱,只要城外围兵乱起来,金人便还能稳得住。
轻车都尉颔首:若我们军容整肃沉稳,岿然不动,襄王便更无法压住那些铁浮屠了。
只盼襄王这老狗争争气,帮我们稳住铁浮屠三天。
神骑营将军呼了口气,搓搓手:稳住三天,老子便有马了。到时金人想出城便出城,想打仗就打仗,叫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真正的轻骑兵
难。茶酒新班道,襄王一派,最擅暗中挑拨、分化内斗,并不长于此。
神骑营将军如何不明白这个,不由苦笑,长叹口气:又有什么办法?若不是我们帮不上,我真恨不得帮他一把
将军们低声议论在一处,只盼襄王能多撑一两日,替他们将转运战马盔甲的时间撑出来。
世事难料,风水倒转。平日里恨不得将襄王老贼食肉寝皮,今日却人人忍不住跌足叹息,若非两军对垒,有心无力,实在帮不上
也未必帮不上,佯攻应州城如何?
广捷营坐直了,兴冲冲道:还有心思内斗,便是城外的压力还不够。我们佯攻,他们一害怕,说不定便会抱团
我们若佯攻,金兵一害怕,就会直接将襄王所部吞了,独占兵马粮草。
茶酒新班的主将摇头:如此一来,应城无异于落入敌手。
广捷营愣了愣,怏怏叹气:也是
我等格局难破,实在想不透。
茶酒新班看向云琅:若少将军已有定计,还请明示,我等定然照做。
将军们一怔,也齐齐看向云琅。
方才讨论战策,云琅始终一言不发。众人都以为他是身子不舒服,又不敢明说,生怕再叫少将军心里难过,心照不宣地无一人多问。
可此时看云琅的神色,倒更像是胸有成竹,早有定计了。
少将军若有定计,给咱们说说,别叫咱们猜了。
神骑营将军眼睛一亮,忙转过来,又笑道:除非有那与少将军同心同德、天造地化般配的,不然只怕都猜不中
正是正是。勇武营将军连连点头,又转向云琅身旁的黑衣将军,你可是少将军的先锋官?你可能猜得中?
好了。
云琅哑然,将药喝净了,放下空碗,开口替生性缄默的琰王殿下解围:他
萧朔:能。
云琅:
这要命的胜负欲。
云琅也听见了那一句同心同德、天造地化般配,咳了一声,回身低声:你知道?
萧朔单手扶了云琅手臂,按了按。
掌心的力道稳妥,同暖意一道透过衣料,无声落定。
云琅一怔,迎上萧朔视线,笑了笑,舒舒服服向后靠上椅背。
其一,应城城下设流水席,饮酒庆功,烤肉烹羊。
萧朔道:其二,城外树丛草稞,尽数布置精兵,要尽数露出刀尖枪身。
广捷营不解:露出刀尖枪身,岂不是给襄王与金人的探子看?
就是要给襄王与金人的探子看。
轻车都尉已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虚虚实实设流水席故意大吃大喝,会叫人以为故作从容,其实只为掩盖兵力空虚。布置精兵却故意暴露,又会被当成故作疏忽,其实只为引城内兵马出城,一举歼灭。
这样一来,越是熟读兵法、心思缜密的,越会陷进两难境地,不知哪一样是真。
轻车都尉同萧朔拱手,又笑着看向云琅:少将军评判,先锋官可猜对了?
云琅笑笑点头:今夜摆流水席,请太守庞辖出城犒军,庆功同乐。
是。
轻车都尉应了声,看了看萧朔,压了下笑意,又道:既然猜对了,少将军不赏先锋官吗?
该赏!该赏!
勇武营将军一句没能听懂,只是见负责动脑的几个都已成竹在胸,就知道此事已八九不离十,兴冲冲帮腔:叫先锋官自己挑!
云琅叫这群人胡闹着起哄,闹得失笑,索性也大大方方道:挑就挑先锋官挑什么?
萧朔被他像模像样地叫了军职,抬头迎上云琅含笑注视,静了一刻:随少将军赴宴。
云琅扬了下眉,看向帐下礼仪官。
既是天地席流水宴,一为庆功,二为少将军接风洗尘。
礼仪官怔了下,忙道:少将军帐下先锋随行,自然合情合理,只是
云琅:只是什么?
客位主位,人当配齐,才合《礼》。庞太守若来,师爷定然随行,占两位,岳帅占一位,寰州城韩太守不远百里前来驰援,自然也该占一位。
礼官道:总共四位,少将军这一边人不够。
少将军既然要议亲。
礼官瞄了瞄沉静英武的先锋官,暗叹一声可惜,试探道:议亲的那一位,可来了吗?
云琅:
云琅只随口一说,按了下额头:来了,只是
那就好。
礼官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少将军、先锋官、议亲的那一位大人,这便是三位了。
礼官摸出随身管笔,飞快记录妥当,再度迟疑了下,悬笔停在最后一位:少将军当年
云琅:
云琅就知道事要不妙,咳了一声,不敢看萧朔,飞快撑身坐直:往事已矣,礼官不必再提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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