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风尘未尽,便又是一出修罗场,叶授衣想,宫中那位真的是时时刻刻都不放心自己。
微臣叶授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叶授衣跪地,在心中默数到十五,方才听见那似乎立在御案前习字的君王回应。
卿来了。隆元帝终于抬了眼,将手中毛笔一扔:快起来,地上凉。
谢陛下。
隆元帝等了会儿,见叶授衣袖手垂头立在原地,神色恭敬,并无半分不忿,稍稍满意了些。
于是温情道:朕有些时候看着你,便觉时光飞逝,从不等人。
朕即位之时,你还是个十来岁孩子,一转眼啊
陛下正当春秋鼎盛之年。叶授衣回应的中规中矩,隆元帝听后却并未失了兴致,继续道:在北塞那么多年,辛苦你了。
那是臣的本分,谈何辛苦。
叶授衣眸光掠过隆元帝鬓角的白发,心中微叹,这位手段狠辣铁血的帝王,终究也是老了。
君臣之间一问一答,气氛倒是和睦,日光斜了一寸,隆元帝终于露出疲乏模样,他摆了摆手道:这万里河山早晚是要交到你们手中的
你且去吧。
叶授衣顺势道:臣告退。
一片云来遮住日色,御书房中光线蓦地暗了,叶授衣正欲躬身而退,却听见背后的帝王又道:授衣的骑术近些年越发过人了从北塞到秦州城只用了三日的功夫不愧是朕的将军。
秋风一起,薄汗湿了背脊,叶授衣心下一片凉冷,他驻步转身,道:臣
话未说完,却被人打断,御书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只听外面守在外面的侍者声音焦急:殿下您先让咱们通报声啊!
叶授衣下意识的回头,傅听涯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与他错肩而过,直直迎上隆元帝,行礼又笑:皇兄万安。
免礼隆元帝盯了他一瞬,最终却没有为难他,只像个普通兄长那般笑骂道:怎的这么急,没点礼数?
臣弟自幼于皇兄膝下长大,这不是想皇兄想得紧了
叶授衣僵在原地,却根本听不清傅听涯与隆元帝说了些什么,一点暖意自心口晕开,转瞬便如燎原之火,烫得他甚至不敢多想,只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罢了,罢了,授衣正巧也在这儿,你们难得见一面,朕就不留你们俩了
谢皇兄体恤。
出了御书房后,傅听涯一言不发拂袖便走,叶授衣紧紧跟在他后面,花木深深,人迹罕至,叶授衣跟着他又拐过一道木廊,刚欲开口说话。
不料前方的傅听涯也在同时骤然停下转身,叶授衣本就有些走神,在傅听涯面前又一向没什么防备,一时没有止住步子直接撞入对方怀中,额头狠狠磕在傅听涯唇角,疼得他冷吸一口气。
叶授衣下意识的后退,却被傅听涯一把扣住手腕摁在头顶,看着叶授衣被自己按在廊柱上一脸茫然的模样,傅听涯舔去唇角咬出来的一丝血痕,脸色阴沉:那日你是不是擅自离军入关,来惊羽楼的?
见叶授衣不答,傅听涯看着怒火更甚:你都三十了!做事之前能不能多想想别总是自作多情了,我用不着你
话说到一半儿便戛然而止,只因一向冷硬正经的老男人竟然仰头一口咬住了他的耳垂,牙齿微合轻轻厮磨,叶授衣声音轻轻却语气笃定:听涯,你在担心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送了命。傅听涯一下子松开擒住叶授衣的手,别过脸去僵硬道。
叶授衣眸中闪过笑意,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骤然冷下声音:出来!
傅听涯指尖银光闪烁,一枚珠子急射而出,击上不远处的一棵花树,花叶顿时纷纷而落,出乎意料的的是上面竟传来一个孩子委屈巴巴的哭声:你们你们那么凶干什么!呜呜呜
叶授衣与傅听涯对视一眼,走过去一看,树上竟是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孩子,衣饰华贵不凡。
此刻脸上却泥污混着泪痕,像个猴子一样紧紧扒在枝干上。
宫中这般大小的孩子傅听涯说着看向叶授衣,以口型示意:小太子。
叶授衣颔首,当今这位膝下子嗣稀薄,四年前皇后一有所出便匆匆立了太子,也是真的急了。
他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那孩子,伸出手道:下来
说完,叶授衣顿了下,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凶,又补道:我接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叶授衣直男发言:我出去哄老婆粉,可以不?
傅听涯:
我醋但我憋着不说。
嘤,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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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醋但我憋着不说。
嘤,好酸。
第五章
叶授衣将八爪鱼一般的小太子从身上扒下来交给匆匆赶来的宫婢,并以手势止住对方不断的告罪声。
你一定要来看我啊
被叶授衣哄得开心了的小太子趴在宫婢肩头犹自恋恋不舍,泪痕未干的脸上写满了「不想走」三个大字,先前的委屈早已烟消云散。
叶授衣刚想点头,身侧却传来一人凉飕飕的声音:你对他倒是好。
他转头,便见傅听涯抱肩倚在树边,也不看他,目光随着那宫婢的背影消失在廊角,仿佛刚才的话根本不是自己说的一般。
我只是叶授衣顿了下,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我只是想起了你小时候而已,也是这么小一只,声音软软糯糯的,整日里师父师父叫个不停
记忆在十年光阴中悠悠落下,叶授衣的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什么?傅听涯先是因为叶授衣这极其罕见的笑容而呆了一下。
然而在听明白对方究竟说了什么之后,一贯高冷矜傲的脸上抑制不住的流出几分羞恼神色。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傅听涯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道。
叶授衣闻言一怔,脸上的笑色终于渐渐隐去了,以致显得有些苍白,他别了下脸,垂眸道:是我不该提。
其实傅听涯说出口就后悔了,但他见叶授衣这般模样,心中又莫名生出些怒意,忍不住又刻薄道:你知道便好。
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一下子僵冷起来,叶授衣又恢复一贯的小心翼翼。
然而这一次打破沉默的却是傅听涯,只听他僵硬转移话题道:你可知今年中秋宴上会有北戎使者来朝道贺之事?
什么?叶授衣眼神骤然锐利,他牢牢盯着傅听涯,原本平和淡然的气质荡然无存,傅听涯甚至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嗅到了刀剑和黄沙的气息。
看来皇兄是想要瞒着你了。
北戎狼子野心,普通节宴便罢,怎会是中秋!?陛下以为呢?莫不是他觉得北戎是有归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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