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叶授衣欲往云中山去的时候,暗卫的脸上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但是他却无法出声相劝,因为知道那个人对于叶授衣而言,究竟有多么重要
就像是长在心口的疮,一碰就血流不止,疼痛难忍。
但是想剜去,就要在心头留下一块巨大的伤疤,心上有了疤,人还能活么?
即使那个人,欺师灭祖,不仁不义,但他仍然是叶授衣唯一的徒弟。
可云中山实在是太高了,高到站在这北关就可以看见它白色的峰尖。
秦州城倚挽月山而建,然而挽月山却不过是云中群峰一小片碧色的裙角而已。传说中的剑圣洛家,据说就藏在那云中主峰之上。
赵四单膝跪地,垂首道:是
三月里天本该暖了,谁知却又下起了大雪,一场倒春寒,不知摧去多少性命。
雪粒很细,与其说是雪,不如说是冰渣子,挟在风里呼啸而来,仿佛砂纸磨过;
月色黯淡,透过阴沉的云,露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叶授衣纵马疾驰在山道间,根本顾不得这些,在转过一处杉树林时,风声呼啸之中,似乎传来一声动物的惨叫,像是被什么伤到了一样,声音尖锐短促,转瞬便湮没的黑夜中。
叶授衣心口莫名一悸,他蓦的勒马停下,赵四紧跟着急促一勒缰绳,惹得那马儿长嘶一声,他拍了拍马腹,问道:主上,您可是发现了什么?
等我一会儿。叶授衣翻身下马道,他留下赵四在原地看马,自己往林中走去。
风雪很大,又是夜里,叶授衣用目光逡巡了几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到处都是白茫茫黑黢黢的一片,就在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又将情蛊引发的幻觉当作了真实的时候,不远处成片的石堆中忽然又传来了一声微弱的狼叫。
叶授衣眨掉落在睫毛上的雪尘,定定看了那声源处许久才终于发现,那里真的蜷缩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狼。
浑身毛发雪白,眼看就要被飞雪埋没,难怪他发现不了。
快要可怜死了。
叶授衣疾步走过去,发现那处还被血染红了一片,刚才那声惨叫,原来是这小狼被掉落的石块砸伤了后腿。
小狼似乎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叶授衣蹲身拂去它身上堆积的雪,从身上撕了块布条给它简单缠了缠伤腿,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正要将小狼抱起来,却发现对方竟然睁开了眼,戒备的看着自己。
叶授衣一动,小狼马上就要向后缩身子,它呲出一口小奶牙,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噪音。
叶授衣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若是不管,你今日便要死在这里了。
说完他伸手一捞,托着小狼的断腿,将其抱在了怀中。
小狼身体一个猛烈的哆嗦,转头一口就要在了叶授衣的手上,然而它实在太过虚弱,丁点血也没能咬出来。
主子主子?
见叶授衣久去不归,牵着两匹马匆匆寻来的赵四先仔仔细细打量了叶授衣,见对方不曾受伤才放下心来,接着眼神便落在了叶授衣怀里那只受伤的小狼身上,道:主子原来是要救它
云中山里确实是有狼的这般毛色雪白的狼倒是少见,我听闻常年住在这云中山下的人都是信奉狼神的,这小家伙也是命大,竟能遇上主子您救它。
叶授衣没接话,只问道:这里距最近的城镇还有多远。
咱们出了这座山就是云中镇,将近天明的时候就能到
叶授衣垂首看了眼怀里的狼崽,叹道:能不能活下来,看你自己了。
暮色降临,雁声自云端遥遥落下,染了一翅的白雪,又飞入满山青黛之中。
是极幽寂的景色,如果忽略疾步走来的两人脸上凝重忧虑的神色。
倚云推开院门,回头看向身后之人,语气恭敬却不乏几分焦急道:先生请,我家楼主就在里面。
可封锁消息了?阮风瘦握紧身上药箱的背带,又道:我师父不是嘱咐过傅楼主,在有万全之策前不可擅自突破
「先生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倚云皱眉现在最紧要的还是楼主的身体
傅楼主不是那般莽撞之人,当日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阮风瘦边问便跟着倚云走进内室,在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面色青白的傅听涯后,心里咯噔一下。
无论什么代价,求先生请尊师出谷救我家楼主一命罢!
阮风瘦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倚云蓦的跪倒在地,吓得他又是一个哆嗦。
傅听涯的身体微微抽搐着,在一室乍然如死水的静寂中,两人都听见他的喃语:叶你走不用你管
阮风瘦垂眸,语气怜悯:公子别求了,师父不可能出谷的。
我所能做的,只能暂时吊住傅楼主的命,能不能撑到穷幽谷还要看运数
当日
当日只有人提了一句,今上要给叶侯指婚,许的是北戎公主。
倚云打断阮风瘦要问的话,抬眼看他,眸中隐有雷霆之色。
阮风瘦怔了下,嗫嚅道:好好,请公子先出去吧,我给傅楼主扎针
倚云不放心的起身,犹豫片刻最终也没有要求留下来,只在关门时最后瞄了眼室内阮风瘦,竟隐约听见对方说
情之一字,倒是真害人。
果真如赵四所言,他们到达云中镇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开门的客栈并不多,赵四挑了家最好的,引叶授衣进去。
睡眼惺忪的客栈掌柜靠在前台拨着算盘,本来漫不经心的看过来一眼。
紧接着眼睛便瞪大了,且不说这神仙般的人物,只说他怀里那只雪狼便不似凡物。
见叶授衣看过来,掌柜惊道:这位客官,您这怀里的小家伙
云中镇的人确实是崇拜狼神的,因为托付掌柜去寻了伤药,叶授衣便坐下与对方简单聊了几句。
当年北戎打过来,是这雪山上的狼救了我们
叶授衣抬眼,有些诧异,便听掌柜接着道:与狼一起的,还有雪山上的仙人那般厉害,北戎杂碎根本不是对手
把这药给敷上哎哎就这样掌柜指挥叶授衣给小狼崽上药,最后高兴道:没伤到骨头,三四天就能好。
叶授衣点头道谢,在掌柜恋恋不舍的眼神中抱着狼崽回了房间。
室内暖意将寒气驱走,那狼崽似乎终于恢复了点生气,它一下子从叶授衣怀中蹦了出来,锋利的爪子甚至划破了他的衣襟。
然而这小狼看着凶狠,落地的时候又因为伤了后腿身体不协调,摔得嗷呜叫了一声。
还挺可爱的。
叶授衣无意识的笑了下,没有注意到那窜到房间角落柜子底下凶狠盯着他的狼崽,因为这笑竟然呆滞了一瞬。
终归是大病未愈,又连日赶路,饶是心中焦忧,叶授衣这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必须要休息过后才能上山,他揉了揉眉心,蹲身在小狼缩着的柜子前,道:等你伤好,自会由着你来去,不必如此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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