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巾帼女相,什么称量天下士,若婉儿不是个知晓前情的穿越人士,有人告诉她,她会成为这样的一个人,她只会认定那个人疯了!
说好的被带到武皇后面前考量才学呢?说好的马上被去除奴婢的身份从此青云直上呢?
婉儿连武皇后的影儿都没见到!
婉儿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儿,在心里已经不知道腹诽了多少句皇后就是个大猪蹄子!召了人来自己却不见了影儿!了。
腿好麻,还好酸
婉儿觉得这双腿快要抽筋儿了。
此刻殿里没有上位者,她却必须一动不动地杵在这里站规矩!
封建礼教害死人!
好想有一张椅子能坐下来歇歇啊
哪怕让她挪动挪动也成啊!
眼看着日头西斜,估计今日,她是没机会见到武皇后了。
就在离开静安宫的时候,婉儿还天真地以为,面对武皇后的时候,会不会得罪了她,会不会有性命之危。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高看了自己
那位武皇后,也只是派赵应去传懿旨吧?
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吧?
说不定,自己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小的、想起来逗弄一番、想不起来就丢弃忘却的玩物吧?
婉儿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站着实在太过难挨,她总得做点儿什么吧?
偷眼儿瞥了瞥四圈,其他几个宫女模样的,都低眉顺眼地站在原处。
她们大概早就习惯这样了吧?不知道她们一个个的,如木头桩子般立在那里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婉儿心忖。
她于是在心里默背这些日子在静安宫读的书。
薛婕妤给她开出的书单,她远没有读完。但婉儿的记性极好,此时无所事事,便在心里默背读过的书中的内容。
默背了不知多久,婉儿觉得昏昏欲睡。
任谁第一次这么立规矩,脑子里再回忆着那些枯燥的文字,都免不了这样。
陡然听得脚步声匆匆,由远及近,却不至于慌乱地靠近了来,婉儿激灵一下,醒过神来。
她并没有忘记了身处深宫之中该有的警醒。
原来是武皇后身边的小内监,赵应的干儿子赵永福。
他年纪不大,约莫比婉儿也就大三四岁的样子,但是眉眼之间都是精明老练。
疾步走入殿中,赵永福快速地扫视了一圈。
看似寻常,却在婉儿的脸上刻意多停留了两息。
婉儿是个敏锐的,见状忙打点起精神来,学着那些宫女的样子,做低眉顺眼状。
赵永福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快步退出殿去。
一来一去,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一语。
他刚刚消失,又是由远及近传来许多的脚步声。
婉儿心口一紧,已经隐约意识到来者是谁了。
果然,武皇后的仪仗便出现在了殿外。
婉儿屏息凝神,眼看着武皇后仍是身着华贵裙裳,裙裳上璀璨的颜色恨不得闪瞎了人的眼,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婉儿心里一抖,蓦地意识到自己正有直视尊颜的嫌疑,慌忙垂下眼去,学着其余宫女的样子,毕恭毕敬地向武皇后行起礼来。
跪伏在地,婉儿的双手撑在身前,手背朝上。她感觉到武皇后一行人在自己的身前经过,而武皇后的裙裾,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划过了自己的手背
婉儿一动不敢动。
忽然间,婉儿惊觉那幅裙裾停住了。
更感觉到,武皇后似乎停在自己的身前,不向前走了。
接着,一道若有若无的冷哼声,飘入婉儿的耳中。
婉儿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武皇后这是在,警告自己方才放肆得忘了尊卑之别的眼神吗?
婉儿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呼吸才顺畅了些。
等到她的大脑恢复正常思考的时候,那幅裙裾早就不见了踪影。
之前的冷哼声,还有裙裾划过手背的微微的痒意,似乎都是她的错觉。
武皇后坐在上方正中,殿内静寂无声。
婉儿不由得感叹所谓宫中的规矩:此时偌大的殿内,至少十余个大小内监、宫女,竟是连一声咳嗽,甚至大声的喘气声都听不见。
真是可怕!
婉儿深深觉得,想要在这个环境中生存下去,可不是只有才学就能做得到的。
她当然不敢再直视武皇后了,为了小命儿着想,婉儿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敢有。
但是,即使没有亲眼看到,单凭某种奇怪的感觉,婉儿就觉察到,武皇后的心情很不好。
是什么,让她的心情不好呢?
婉儿心里犯起了嘀咕。
可惜,她没有了精通历史这个金手指,只能忐忑地十万分小心地保住性命,再图其他。
武皇后孤坐了许久,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正想着些什么。
就在婉儿垂着眼睛,快要垂出睡意的时候,武皇后骤然发声:来人,研磨!
婉儿一个晃神,赶紧拔紧了身体。
她方才说什么?
研磨?
这是女史的活儿吧?
婉儿回忆着此前离开静安宫的时候,赵应一路上向她简略介绍的侍奉天后笔墨的女史的职责。
所以,现在该是她趋前去,为武皇后研磨伺候吗?
婉儿一只脚将要抬起迈出去,又瞬间迟疑了。
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她这个刚到此处侍奉的,是不是需要低调一些呢?太过张扬的话,会不会给自己招灾啊?
婉儿心里琢磨着。
她不信,在她来之前,武皇后的身边没有旁的女史侍奉。
婉儿迟疑的时候,早有人上前去,小心地为武皇后研磨伺候。
婉儿听到墨锭与砚台摩擦的声音,还有衣裙悉悉索索的轻微声音。
然后一抹年轻女子的声音,飘入婉儿的耳朵:妾为天后娘娘奉笔。
婉儿没有抬头,想象着那个年轻的女史刚为武皇后研好墨,并照着武皇后的心意,小心地捧上一支毛笔
不过,婉儿想象的画面并没有如期出现,而是被代之以武皇后冰冷的声音:谁允许你上前的?
莫说那名女史,就是婉儿这个局外人,听得都是一愣一愣的。
很明显,那个女史,被武皇后嫌弃了。
不,不止是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