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小心!那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耳边。
那是上一次她怒摔玉盏的时候,那小东西怕她踩到碎屑扎了脚,方惊呼出声的。
当时,那小东西还不由自主地抢身过来,拦住了她。
可是这一次
武皇后霍地睁开眼睛。
眼前,当然只有空荡荡的大殿。
没有那抹熟悉的,已经越来越熟稔的倩影。
心里面空落落的。
像是非要和自己赌气似的,武皇后抬起一只脚,足履踏在了一块碎玉上。
支棱的硬物隔着足履的底,硌了武皇后的脚。
而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婉儿留下的那摊血迹。
足下骤然用力,仿佛在和自己较劲儿,她踩下了那块碎玉
痛意袭来,让许久不曾体会过痛这种感觉的武皇后,皱起了眉头。
这种痛,一定没有那小东西额头上的痛,更痛吧?
怎么就
武皇后右手的指尖抠进了右掌心内,力气大得几乎要戳破肌肤。
一股子强烈的无力又无味的感觉翻涌上来,让她心生烦恶。
猝然抬足,武皇后一脚踢开了那块刚刚硌过她脚心的碎玉
碎玉飞出,撞在远处的殿柱上,撞得粉碎。
柴芸恰在此时快步走来,将要进入大殿回事的时候,听到那一声碎响,着实心惊,她慌忙抢步进来。
待得看到殿内光景的时候,柴芸内心一震。
天后她俯身行礼。
武皇后此时已经回复了平素的模样,即便站在殿中,而不是居于高处,她依旧是那个端严森森,不许任何人忽视的高贵存在。
那边如何了?武皇后问柴芸。
陛下已经知道了,此刻应该正往承庆殿赶来,还请天后早作准备。柴芸道。
本宫早就准备好了。武皇后冷冷一笑。
柴芸觉得她似乎哪里不大对劲儿,反正很可怕就是了。
是听闻徐婕妤当时也在紫宸殿中,侍疾,柴芸忖着武皇后的反应,不知她会不会跟来。
武皇后哼笑一声:随她!
话音刚落,承庆殿外便出来了喧杂的声音。
皇帝在徐婕妤的搀扶之下,一步两晃地冲进了正殿。
武皇后的目光则停在了紧跟在后面的罗大富的身上一瞬,便即转走。
这老阉竖,合该喝道的时候他装起了哑巴,说他没存着歹心,谁信?
不急,一个一个慢慢来
武皇后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
皇帝听到了关于太子李贤的消息,就脚不沾地地冲到了承庆殿。
他以为武皇后会如往常一般,就算不是战战兢兢地迎出来,好歹也会看着他的脸色说话。可谁承想,武皇后竟是连恭迎他的意思都没有,甚至站在殿中一动没动。
皇帝像不认识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女子一般,张了张嘴,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武皇后更是不急不慌,只似笑非笑地瞧着皇帝。
皇帝到底体弱,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立,他虚弱的身体先挨扛不住了,脑袋里的晕眩感觉又来了。
使劲闭了闭眼睛,皇帝才稳住身体,没让那昏天黑地的感觉吞噬了自己。
太子何在?皇帝的声音冷了下去。
太子?武皇后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陛下说的,是那个诅咒君父、忤逆母后、罔顾人伦、不孝不悌的孽障吗?武皇后笑得讽刺。
一个接一个的形容词汇,将皇帝打得一个趔趄,他的嘴唇抖着,眼底终于现出了属于孱弱无助之人的惊恐出来。
你、你把贤儿怎么了?皇帝的声音颤抖。
武皇后心内冷呵一声,很有一种为自己不值得的痛意。
不过,既然表面上的温和已经被撕裂开来,便也不必自怜自伤了。
她何时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
自嘲地笑了笑,武皇后双眸直视皇帝:陛下难道不该问,他把我怎么了吗?
她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宫。
既然破开与皇帝之间勉强不得的温情脉脉,那么这个依仗着皇帝的身份的自称,不用也罢。
他怎么会对你皇帝艰难地喘着气,蓦地抓住了徐婕妤的手臂,借以维持住自己的站姿,而不是抢到在地。
徐婕妤顾不得手臂被抓得生疼,神色复杂地看向了武皇后。
武皇后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她的注视,依旧用她那特有的慵懒却不失威仪的声线,徐徐道:陛下不信我的话?
皇帝被问得讷讷,尚未来得及回答,就被武皇后抢了白
所谓母凭子贵,陛下既然信不过我,便请招了姐姐回来吧!
武皇后的话,如一记惊雷,炸响在了大殿之内。
那一桩宫闱秘事,在场之人多有风闻,但谁也没想到,武皇后竟然在这个时候,明晃晃地亮了出来。
而这件事,一旦被亮到了明面上,就如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子,直接戳进了皇帝的心窝。
二娘朕皇帝嗫嚅着,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以怎样的态度,面对自己的皇后。
武皇后利落地一抬手,示意皇帝不必说些有的没的。
陛下若不信我,尽可以请法师招了姐姐的魂魄回来陪伴
她说着,残忍地笑了笑:届时,陛下与姐姐一家三口团圆,只怕高兴得很呢!
一家三口指的,显然不只是皇帝和已故的韩国夫人两个。
皇帝闻言,脸上登时露出了惊恐的声色。
病重之人,最怕的就是死字。而招法师什么的,显然就是要与那个属于亡灵的世界相沟通。
他现在怕死怕得要命,怎么肯有一字半句涉及那个世界?
皇帝虚弱地笑了:二娘糊涂了吗?明道长已经已经仙去,哪里还有人能能做那种事啊!
他连死这个字,和招魂这个词,都不敢说。
对于皇帝的反应,武皇后早已了然于胸。
她轻嗤一声,幽幽道:陛下也还记得明道长已经不在了?
说罢,又直指关节儿:陛下就不想知道是谁害了明道长吗?
皇帝脸上变色,联系眼前光景,他已经想到了某种可能,却仍是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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