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现在俨然被打入冷宫的架势,凭她自己,也没有那个能耐获知这些。
是薛婕妤每每与她闲聊的时候,或多或少地透露给她的。
婉儿早知道薛婕妤有她自己的消息渠道,但是以薛婕妤眼下越发遁世的意思,主动去获取这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消息,恐怕她也没什么兴趣。
而且,观薛婕妤每次向她吐露这些事的时候,脸上若有若无现出的不大耐烦的表情,婉儿心里面那个猜想便更笃定了几分
在这被治理得铁桶一般的深宫之中,能将这么重大的朝廷变动消息透到静安宫的,除了武皇后的准许,还能别的可能吗?
这么想着,婉儿凉了许久的那颗心,又腾腾地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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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的百合文《但为卿故》,作者专栏可收藏~
第78章
韶州。
此处是通往雷州的必经之地,常有朝廷流放的犯人经过这里赶赴发配之地。
因为这里地处偏僻,少有人烟,朝廷疏于管理,便是死个把人,只要没人追究,也就不了了之了。
入夜,从村野客栈里,偶尔传出痛哼呻.吟之声,以及押解公人的呵斥之声。
客栈外面不远处的一丛小树林内,隐着两个黑影。
两个人皆是夜行衣、青布蒙面,只留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其中人侧耳听着客栈内痛苦的声音,眼底有得意的狠戾之色闪烁。
杜素然便是两个人之中的另一个。
她武功修为高深,对于周遭的变化感知入微,身旁人气场的变化,马上就落入她的耳中。
杜素然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之前那人又听了一会儿客栈内痛苦的呻.吟声,冷嗤一声。
接下来什么时候动手?他大有摩拳擦掌之意。
杜素然目光微沉,终是忍不住道:阿珣,折磨得差不多了,一刀给他个痛快吧!
范珣哼了一声:就这么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
杜素然微生恼意,低喝道:你割了他五刀,快放尽了他的血。还割了他那物事,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苦再造孽?
你觉得这是在造孽?范珣的声音冷若寒冰。
杜素然觉得他大有疯意,懒得理他。
范珣更起了性子:这畜生当年折磨我姐姐的时候,就不是造孽吗?
杜素然默然叹息:当年的事啊唉!
阿珣,我知道你心里苦,知道你为了报仇,忍耐了许多年杜素然努力地劝道,可是贺兰敏之到底也曾经是朝廷官员,又是又是天后亲甥。不看旁人,就看在天后对你的知遇之恩上,便给他个痛快吧!
范珣闻言,更炸了毛,阴恻恻道:难道杜姐姐你忘了天后与贺兰狗贼的仇怨了?还是,杜姐姐忘了昔日挨的那些打了?
杜素然听他越说越不像样,正色道:当年之事有当年的因由,与眼前事没有任何因果关联!
又道:倒是你,可曾忘了自己的身份?贺兰敏之若是一命呜呼,天后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可若是贺兰敏之死得不像样子,损了天后的颜面,被天后查知,你真的觉得天后不会追究?还是你想让你父母在失去你姐姐之后,再为你担惊受怕?
这么一番话,果然入了范珣的心。
见他沉默不语,杜素然无声地摇了头,对他比了一个待在这里别动的手势,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便听到短促的三声痛呼之后,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范珣在外面听着,立时意识到客栈之内发生了何事。
他的双眸圆睁,仿佛在空气中,能闻到浓重的鲜血的气味。
劲风陡起,杜素然的身影重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杜素然并不废话,而是一把扯住范珣的手腕:快走!
两个人于是抢身狂跑出一里多地,才寻了僻静处换了寻常衣衫,又骑了马,紧上几鞭,火速离开了是非之地。
直到东方微曦,晨光可见,两个人才收住了马缰,任由狂奔了一路累坏了的坐骑悠然地在林间踢踏漫步。
此地已经不是韶州地界,荒郊野外的,更无人烟。
范珣一路上揪着一颗心,这时才有机会顺畅地问出口:你把他们都杀了!
是问句,更是肯定的。
杜素然听得皱眉,瞥了瞥他,很为他不合时宜的优柔而腹诽。
贺兰敏之那样的身份,那样的死法,他们两个身为押送之人,论律必死无疑。如此结果,还能免于家人被牵连,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杜素然淡淡道。
范珣咬牙,实在看不下去她草菅人命的作派:可是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杜素然冷冷一哂,你当初对贺兰敏之动手的时候,他们便已经不是无辜之人了!
范珣梗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杜素然不想理他,勒住马,翻身跳下。
同时将马背上的一只沾着血迹的包袱丢给了范珣:把它烧了!
说完,她也不看范珣,径直走到不远处的小河边,翻出随身带的皂角,就着河水洗手。
范珣拾起那个包袱,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他拎着包袱,疾跑到杜素然的旁边,大声喝问道:你竟然连他们的盘缠都取了!
杜素然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山匪谋财害命,杀了人难道放着盘缠不拿?
范珣再次梗住,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杜素然的打算
将贺兰敏之和两名押解公人之死伪装成山匪谋财害命之举,如此就算朝廷和武皇后怀疑,也不会深究。
毕竟韶州那里极不太平,而且,谁会替失了势的贺兰敏之和两个没根基没背景的小小公人做主呢?
可是,范珣还是觉得心里别扭得慌。
他草草将那个包袱里的物事都烧了个干干净净,包括那些盘缠也都丢进了火里,似乎沾染一点儿,都是污了自己的人格一般。
杜素然一边洗手一边听得清楚,嘴角撇了撇,不以为然
她自然不似范珣那般迂腐,但是范珣此举倒了合了她的意:边荒之地,不似京中繁华,用制钱用得也少。这些盘缠难保不成为证据,烧了省心!
烟火的气味在鼻端长久飘着,噼噼碌碌的声音也响个不绝。
杜素然始终在河边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好像这双手沾染了怎么都洗不掉的东西似的。
良久,她将双手对着已经升起来的日头,看着指缝儿间一点儿都不刺眼的阳光,心底却是怎么都无法被照亮的阴霾。
这双手,杀过人,溅过血,干过太过不能放在明面儿上的事它们已经越来越不干净了。
杜素然的双眸微眯,目光恍惚迷离:是不是再这样过一段日子,她就会忘了自己的初心?
霍地,手指间的日光被一道黑影挡住。
别搓了。皮都搓掉了!范珣幽幽地在杜素然的耳边道。
杜素然一凛,状似无谓地甩了甩湿.淋.淋的手,站起身来,转身直奔自己的马匹。
不远处,范珣已经把那个包袱里的物事烧了个干净,只留下了一片黑糊糊的灰烬。
范珣盯着那片灰烬,一阵心烦意乱。
他紧上几步撵上杜素然,欲言又止。
杜素然假作没发现他的异样,随口道: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回任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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