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是婉儿想要的。
武皇后在信中考虑的不可谓不周到,她连婉儿唯一可能的拒绝去东都的理由,都堵死了。
帝既崩,郑休远为太常少卿,必与百官同赴东都举丧。令堂为命妇,亦必赴东都。此是国礼,违逆不得且他日迁都,宗室、百官府邸、家眷俱迁,令堂亦不例外
言辞之间直指婉儿的母亲迟早也要去东都,婉儿便无所谓后顾之忧。
婉儿回味武皇后信中的话,越想越是心惊:武皇后竟然将他日迁都的打算都告诉了她!这算什么?绝对的信任吗?
婉儿于是在冷笑之后,在对武皇后的情意大存问号之后,又十分地不确定起来
武皇后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呢?
爱上一个聪明人,本就累心。偏偏自己爱上的,还是一个处于至尊高位,见识、心机都远高于自己的人
婉儿不知道是否该就此认命,她却知道,马上赶赴东都是她接下来必须要做的事。
她假装没有察觉内心深处,对于将要见到武皇后的那份欢欣雀跃和强烈的期待
只是奉命行事,如此而已,不是吗?
婉儿于是面无表情地将那封信,连同信封,都举到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唯有时而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言说不得的心事。
按照武皇后的指示,婉儿只带了赵永福和小蓉两个,乔装改扮了,于深夜小心地打开了静安宫的角门。
角门外,果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等着他们。
冬夜寒冷,呵气成冰,惨淡的月光照在戎装少年的脸上:五官竟与宋令文颇为相像。
宋三郎君!赵永福认得他,低声唤道。
这位是宋大人家三郎君,唤做之悌。赵永福忙向婉儿介绍道。
这位便是上官昭容吗!少年看到一身书生装扮的婉儿,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一双晶亮大眼更亮了。
眼前这个少年的眼神很干净,足见是个忠耿之辈。婉儿并不反感他,但是属于男子的气息,和这副高大的身材,就算宋之悌有着一张娃娃脸,还是让婉儿微生抵触。
而且,这个少年是宋之问的亲弟弟想到熟悉的历史上,宋之问对武皇后的那种心思,婉儿便更觉得心里别扭得紧。
此间事劳烦送三郎君了!婉儿不动声色地垂眸道。
宋之悌听她声音清越,胸口热血激荡,只觉得纵是为了这个女子豁了性命都行!
他到底没忘记父兄是如何嘱咐的,竭力克制住想要大拍胸脯保证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方向婉儿深揖道:昭容唤某延恭便是!
延恭,是他的表字。
赵永福闻言,嘴角抽了抽,心道人皆说宋三郎君豪勇更胜乃父,还真是胆子大得很啊!哪有第一次见到贵人,就让人家直呼自己表字的?
这真不是胆大包天,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赵永福暗自啧啧,不敢作声,只悄悄地瞧婉儿的反应。
婉儿面上依旧平静如常,淡道:请宋三郎君依约行事吧。
她根本就不理会宋之悌的话头儿。
宋之悌默然一瞬,也只能照着父亲的吩咐将婉儿一行,悄悄从皇宫后门送了出去。
皇宫阔大,婉儿他们又走得十分小心,是以等他们终于离开宫门的时候,东方已经泛白。
如今实行宵禁,街上常有靖安司的巡防,扣拿不遵守宵禁令的人。
婉儿猜测武皇后应该早就安排好了,不然此刻他们几个人仍由宋之悌引领着,往城门口约定的地方走,居然没有任何巡防出现。
那个人,武皇后,还有她安排不明白的事吗?
婉儿越发觉得,武皇后的深不可测。
如果,武皇后只是她追随、侍奉的人,那只会让她觉得敬奉和惶恐。
可是,武皇后却是她爱慕的人,是她想要当□□人长相厮守的人这就让婉儿觉得,心情很是一言难尽了。
一路之上,这种复杂的情绪始终都缠绕着婉儿的心,使得她忽略了另一件大事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第一次走出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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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你们想看阿曌的情路心迹吗?如果想看的话,坐着菌考虑穿插番外。
第88章 阿曌(一)
皇后是什么?
是皇帝唯一的正妻,是太子的母亲,是母仪天下的存在
如果非要描述皇后是怎样的一个身份,武皇后能连续地描述一刻钟,都不带重样的。
不过,那只是别人眼中的皇后。
做皇后究竟是什么滋味,也只有当事者本人,才最清楚。
武皇后对着菱花镜中的自己撇了撇嘴,故意扮了个鬼脸
反正这会儿没人在身旁侍奉,也就没人看到她这副不庄重的模样。
皇后嘛,全天下女子的楷模嘛,就得坐有坐规,站有站相,半点儿都马虎不得的!
呵!也不知道谁定下的这些破规矩!
女人就必须得如何如何啊?怎么不见他们规定男人必须如何如何呢?
武皇后又冲着镜中的自己撇了撇嘴:不甘心!
就算是已经做了两年的皇后,她还是不得不循着礼法规矩行事。
说白了,就是还得看人脸色行事。
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而且,这种不好受的滋味,还将陪伴她余生,只要她还是皇后
她当然不允许自己失去皇后的尊位。
可就算是将来,她做了太后,有些规矩,有些给女人定下的规矩,她还是不得不遵守。
阿囡若你是男孩儿,该多好啊!
没有征兆的,许多许多年前,阿娘曾经说过的那句话,蓦地跳入了武皇后的脑海。
那个时候,父亲刚刚去世,她们母女四人被武家的叔伯兄弟欺负得无处容身,连阿娘的嫁妆,他们都企图霸占了去。
若不是阿娘刚强又豁达,只怕她们也就没有后来了。
那个时候的武皇后,还不是武皇后,她只是个小小的女孩儿。
对于阿娘的话,她其实也是似懂非懂。
被叔伯兄长们欺负的事实却是真切的,所以那个时候的她,也在心里生出了小小的幽怨:若是她是一个男孩儿,该多好!
似乎,只要她变成了男孩儿,阿娘和姐妹三人就不会被叔伯兄长们欺负了。
后来,小小的女孩儿渐渐长大,她的见识也多了起来。
她开始明白:阿娘之所以遗憾她不是男孩儿,皆是因为,只有男孩儿才能理所当然地承继家业,为礼法所认同;而女孩儿,就算她是父亲的女儿,承继了父亲的姓氏,将来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曾经有那么一段日子,她深深地为自己不是男孩儿而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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