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讨厌啊!
武皇后心里面难得地升腾出泄气之感。
和那小东西的年龄差距,让她不能不想象到,将来的某一日,那小东西正当年,而自己垂垂老矣、满身满脸的褶皱,在床.笫之间的情状
那小东西一定会嫌弃她吧?
这么说来,还真是她垂涎那小东西了!
武皇后气闷地粗.喘一口气。
胸中的瘀滞,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分毫。
她的眉头反而蹙得更紧了:那夜,那小东西哭得那样可怜,好像自己让她多么痛苦似的难道,之前自己感觉到的那小东西对自己的异样心思,只是自己的错觉?
一向自信的武皇后,对于自己的魅力,第一次生出了怀疑的感觉。
她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摸索向了左腕
武皇后的左腕上,正戴着曾经属于婉儿的那串南红玛瑙佛珠。
因为被婉儿戴了许多年,婉儿的气息和温度,已经透入了那串珠子里。
于是奇异地,武皇后在触到那串珠子的时候,竟觉得像是抚摸到了婉儿的肌肤。
这种触感,让武皇后的心脏,不再觉得那么慌乱无着了。
终究,那小东西还是属于她了
武皇后这般想着,眸中有些红热烧起。
却在回味那夜旖旎细节的时候,猛地心头一震
她又想起来了,某件特别重要的事:按理说那小东西本该可是为什么?
武皇后的脸色沉郁了下去。
曾经的某种怀疑,因为一刻不停的忙碌,也只来得及在她的脑中忽闪那么几下;然而此刻,在大局基本尘埃落定,她几乎算是全然胜利的时候,她的脑子终于了有空闲,去思索那件事。
而这种思索,让她胸口的气闷之感更强了。
不可能的!
武皇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否定自己的念头,可是可是她在宫中活了这么多年了,早就知道,这世间一切皆有可能。
会不会是皇
天后侍女的声音,打断了武皇后的思绪。
武皇后不高兴地抬头冷视。
那名侍女是侍奉她梳妆的,见状登时吓得腿一软,差点儿直接跪了下去。
妾侍奉侍奉天后娘娘梳妆侍女的音声颤抖。
听到梳妆,武皇后心里就烦,镜子里的那道细纹裂痕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梳什么妆!武皇后不悦道。
她的本意是:朕已经这么好看了,还用得着妆容遮掩吗?难道朕老了不成?
那名侍女却是不明白她的心思的,晨起后梳妆,原本就是武皇后多年的习惯,这还有什么不妥的吗?
想着天后娘娘近来操劳,身边侍奉的人也都格外地小心谨慎,侍女便暗暗深吸一口气。
接着便赔上了一副笑脸,殷勤道:这是新进的丹蔻,天后娘娘您
她是想着天后娘娘许久不曾涂过指甲了,恐怕之前是没有那个心情。天后娘娘素来喜欢这些新鲜物,自己这么一提,天后娘娘八成是会高兴的。
孰料,武皇后不仅没有半点高兴,甚至横眉立目起来:什么时候了,还进这种东西!拿下去!
她说着,似是极嫌弃地挥开侍女奉上的托盘内朱红的丹蔻。
侍女这一次当真被吓着了,忙垂着头,捧着托盘退了下去,连梳妆的事都不敢再提了。
武皇后下意识地用右手的拇指指肚碾过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
没有了长指甲的阻隔,指尖的平滑圆润的触感,却也单调得可以。
为什么单调?
武皇后抿了抿唇,脸上划过意味难明的表情。
她的眼眸眯了眯,似在回味。
因为没有了那夜属于那人的东西,所以才单调吧?
武皇后的心底,划过复杂的滋味。
那夜之后,她就再没有留过指甲。
就像就像随时准备着再次徜徉于那处所在
武皇后的面颊上,难得地浮上了两朵绯红。
幸而这会儿殿内并无旁人,否则,若是被第二个人看到了堂堂天后娘娘,竟然露出了这么一副少女怀.春的神情,怕不是要吓掉下巴?
武皇后意识到自己脸颊上的红热之感,忙轻咳一声,正襟危坐。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那模样会吓着了谁,她就是觉得丢人
堂堂的天后娘娘,可不是靠着娇羞达到今日的这个地位的。
殿门口,赵应探头探脑的。
显然,他已经获知武皇后心情不好的消息了。
何事?武皇后睨他。
赵应忙闪出身来,含笑行礼道:是陛下那里。
听到是皇帝的消息,武皇后强迫自己从各种不着边际的想象中回过神来。
又怎么了?她问,语气中已经带出了些不耐烦。
赵应像是根本就没听到武皇后的不耐烦,表情分毫不变,如实回道:陛下醒了,嚷着说要见您。
嚷着
武皇后拧起了眉头:走吧!
她淡淡起身,朝着皇帝病榻所在的殿走去,素裳简装、不施粉黛的模样,倒真像是在替皇帝的病情担心似的。
赵应毕恭毕敬地随侍在后。
长安如何了?武皇后走了几步,霍地驻足,问道。
赵应会意,忙低声回道:听闻韦家似不大安分,和裴相正杠着呢!
不安分?武皇后脸色一沉。
继而声音冷厉:知会宋令文,韦家人若是敢打静安宫的主意,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就这么被她吐出了口。
赵应不由得暗自打了个寒噤。
他明白,这代表着的,可不仅仅是杀个把人那么简单。若是韦家真敢对静安宫,准确地说敢对上官娘子做什么,武皇后真的不介意搅出血雨腥风、天翻地覆。
想到韦家是太子的岳家,赵应的喉间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心道神佛菩萨保佑,韦家人可千万别犯浑,不然可保不准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谁不乐意过安生日子呢?谁不乐意好好活着呢?
赵应惜命,此刻他唯有日日祈求老天保佑上官娘子长命百岁、没病没灾了。
寝殿内的卧榻上,华贵锦被之下是皇帝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
他的脸颊已经塌陷下去,衬得一双眼睛更突出来了。
人之将逝,即便是帝王之尊,哪还有半分昔日的英武挺拔模样?
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皇帝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伸张着五指,试图够摸向武皇后。
二娘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听到。
武皇后微垂着眼睛,由着那只枯瘦的、失了血色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