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下遁光,目光在地上的两名弟子身上掠过,落在亓官身上,沉声问道:妖王现在何处?!
她一察觉到此地异变,便立刻赶了过来,不料想眼前所见已是一片废墟,俨然是妖潮过境后的惨象。但王都与关云堡相距仅数百里,妖潮袭城这样大的动静,她坐镇王都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唯一的可能,便是妖王出手,遮蔽了此地气机,令她无法察觉。
亓官呆呆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阳和真人循着他指的方向一望,又回转目光看了他一眼,道:自己多加小心。语罢驾着遁光冲天而起。
亓官的视线追着她远去,不多时,就见她拎着一头白鹤又回转来。
阳和真人扬手将白鹤扔下,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来。她径直在亓官面前落下,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用一种奇异的语气问:这头妖鹤,是你杀的?
亓官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不是我,是师父。
你师父阳和真人闻言一怔,他,他来了么?
亓官睁大眼睛看着她,没有说话。
阳和真人察觉自己的失态,轻轻咳了一声,掩饰地道:是我想岔了,陆道友正在潜修,怎会出现在此地。说着再瞧了一眼亓官,见他满身是伤,语气中不免带了些责备:妖王修为可比元婴修士,你便有长辈赐下的御敌法宝,也不宜冒险,否则受伤事小,倘被伤了性命,当如何是好?
亓官眨了眨眼,未及说话,就见她抬手递了一瓶丹药过来,道:妖王业已伏诛,后续事宜不需你操心,回去好生养伤她说着忽然噫了一声,一把握住亓官的手拉过来,手指顺势搭上了他的脉门,稍许灵力探入,随即神情微微一变,黑风煞?
她抿紧嘴唇,骈指如风,转瞬便有数道灵力携着锐劲钻入亓官体内。这灵力煞烈如火,霎时便将黑雾一般附着在经脉上的黑风煞烧得滚沸起来,不一刻便团成了一团,藏进几条细小的经脉里,那团盘踞在丹田宫内的黑风煞也被逼到了角落。
阳和真人这才抬眼,严肃地道:这黑风煞一时片刻难以祛除,我暂时将它封住,等到回了王都,我再为你彻底清除。
亓官看着她,点了点头。
关云堡已成废墟,整座城数万人死于非命,怨气深重,倘若置之不理,势必要生出如水怪一般的精怪来祸害人间。阳和真人替亓官暂时封住了黑风煞,又运起正音之法,诵念了整晚的道经,以超拔冤魂,抚平怨气。
到底是一座死城了。天明后,阳和真人瞧着脚下的废墟,神情有些沉重。
亓官已静默了许久,这时抬起眼,问:为什么会有妖潮?
从义阳城到姜城,再到如今的关云堡,他已经见过三次妖潮,他实在想不明白,世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惨祸?
全师兄说,妖族只要去掉了横骨,便能七窍清明,懂得吐纳天地灵气修行,不会再为祸人间,但是,那头妖鹤明明已经炼化了横骨,成就妖王之尊,为什么还是会掀起妖潮,肆虐一方?
阳和真人没有说话,只将目光投向远方,过了半晌,才淡淡地道:近百年以来,妖潮时有发生,有人为此卜算天机,道是,妖族气运有勃兴之兆,将有皇者诞育。
亓官不太明白,困惑地看着阳和真人。
妖皇是否诞育,此时尚不清楚。阳和真人收回目光,声音冰冷,不过眼下看来,妖潮肆虐,显见得有不少妖王参与其中。
第93章 不知道
关云堡被妖潮夷为废墟之事在王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颍王得到消息后,立刻带着重礼去迎仙台请见阳和真人。阳和真人并未露面,只遣了一个小道童出来,请他回去。
颖王急道:王都与关云堡相距仅有数百里,而今关云堡遭此横祸,王都也难说安稳,局势若此,吾实难心安!
小道童抱着拂尘,一板一眼地道:王都有真人坐镇,请陛下少安毋躁。
事关生死,颖王又如何能不心焦,当下只请阳和真人说项,欲求更多的元婴真人坐镇王都。他言辞倒也恳切,道:吾并非不信真人之能,只是王都有数十万百姓,倘若妖潮来袭,恐怕真人一时看顾不到
小道童闻言立将脸色一变,元婴真人何等尊荣,岂是尔等凡民说请便请的!他居高临下,冷声斥道,陛下好自为之,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说着将拂尘一甩,径自离去。
颖王无法,只好连夜让人在迎仙台下搭了一座行宫出来,急急忙忙地携着几名宫妃住了进去。一国之主若此,其他权贵重臣也未免心中惴惴,纷纷将居舍挪移到附近,以便妖潮来袭时,能就近得到仙师的庇护。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地,妖潮袭城之事就传遍了王都的大街小巷,一时所有人都知道关云堡被灭了城。人们惊恐慌乱之余,又流传起妖兽抓人吃人的故事来,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见一般,吓得许多人连门都不敢出。
小仙师,那妖潮真这么厉害?关云堡那么大一座城,听说都叫妖兽祸祸没啦?店小二将面条端上来了也不走开,抓着抹布装样子地擦擦桌角,便迫不及待地问。
旁边的食客听见,也纷纷竖起耳朵留意。
亓官装着心事,只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挑了一筷面条送进嘴里。
这时候食客不多,店小二也不去忙活,站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他听来的妖兽吃人故事,末了,他看着亓官,忽然道:小仙师,那妖潮如果进了王都可保得住吗?
亓官抬起头,看着他,少顷,又看了看周围投来的一圈期冀目光,沉默了片刻,终究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四周的气氛一时沉寂。
泥丸宫中,识人蛊微微颤动,传来一些不太好的情绪。亓官垂下眼,胡乱将面条塞进肚里,放下银钱,抬脚走出店门。
他走在街上,心情不免有些沉郁,下意识地摸了摸指根的须弥芥。但藏着师父神念的玉牌仍旧没有动静。不知道为什么,自那日关云堡之后,他就找不到师父了玉牌里的神念不知去向,云虺身上也没有了他熟悉的气息。
亓官心里既是困惑不解,又免不了一直惦念,就连修炼也忍不住分了好几回心。
师叔这是要往哪里去?正走着,忽然一道声音自旁边传来。
亓官循声一看,顿时皱起了眉毛。是那个叫周世清的人,全师兄曾经说过,此人有些轻浮。他并不很明白轻浮的意思,不过总归不是什么好词,而且,识人蛊传递过来的感觉,也叫他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