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往椅子邊兒走了兩步。
容衍聽著她的腳步,聞著她身上淺淺的薄荷香,就辨出了該去的位置。
他有些讚賞地勾了勾嘴角,這份心思,不著痕跡,叫人如沐春風。容衍想,這位崔大姑當年跟著戲班子唱戲的時候,大略是位左右逢源的角兒。
夏泱泱的手放到椅子背上,把椅子稍稍拉出些許,彬彬有禮:「王爺,請。」
可容衍一坐下去,就知道這椅子上有玄機。
那支玫瑰夏泱泱精挑細選,杆兒嫩的不要,只要那老的,卻還不能太老。太老了,杆兒就脆了。就要那花莖粗壯,刺兒有些微黃,但是卻還飽含著汁水,杆兒是柔韌的,刺兒也不容易斷開。
花兒卻還是嬌嫩的,花蕊上還沾著花露。被夏泱泱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椅子上。
容衍是個練武的男子,並非那等皮嬌肉嫩的公子哥兒,但是這花刺兒穿過那密密織就的錦緞,在經緯中絕處逢生,覓出一條路來,讓容衍坐得有些不太舒服。
夏泱泱卻雙手扶著椅子背,臉湊到容衍耳畔:「王爺,若是奴家哪裡伺候不周,王爺盡可以責罰奴家。」
唱慣了小曲兒的嗓子,格外妖嬈,好像語調里吟出一條秦淮河。
容衍的手籠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拍了拍。耳朵里發熱,臉頰也微微發燙。
他坐下的時候,撩起了袍子,襯褲直接就坐到了那花枝上。剛才還不覺得如何,可身子微微一動,那花瓣兒碾碎——涼。
越是涼,越是襯得丹田滾燙,血液都涌了下去,容衍抿起嘴,深深吸了一口氣。滿鼻子便是鮮湯熱菜,還有夏泱泱身上薄荷的香氣;可是那桌子上,燭台里,香燭融了熱蠟,那燭淚更加刺鼻,簡直淹沒了那股青草汁混的玫瑰香。
再怎麼樣,容衍是個尋常男人。這事兒,他自己倒是早就忘了。
這男女之間的事兒,最容易卸下防禦,把軟肋暴露出來。再怎麼提防,大被一蒙,就是光溜溜的,你對著我,我對著你。
事成之後,再沒力氣折騰別的,皮肉貼著皮肉,睡上一覺。
不然自古以來,怎麼會有什麼「枕邊風」,「美人計」……要不然為什麼警醒世人,要「戒色」,「色字頭上一把刀」。
這色,不是女人;是人那雜七雜八的心思。說起來,更該戒色的倒是女人。多少男人,仗著這男女之間的事兒,給自己得了那許多冠冕堂皇的好處。
容衍心裡清楚,所以這事兒對他來說,十分多餘。
先是科舉,再後來是官場,然後他盲了,可盲了官場還在。後來有些事情變了,他成了攝政王。
皇帝是年幼的,所以他要做那隻手。容衍沒什麼好名聲,但人多少還是顧忌名聲。
說到底,百姓安居樂業,千百年後,或許能有人給他正個名。所以這私德,錯不得。
可容老太爺找了個外室。
這外室是個戲子,下九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