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梦话还是执拗的回应,苏澈解释过后,沉入梦乡的孟澜嘟囔了一句。
苏澈凑上前去听,哭笑不得。
娘,不走
大雨滂沱,孟澜躲在假山空洞之中,任由外界如何呼喊也作不听不闻。
时间回溯至今日清晨,原本今日相处得好好的两人,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嫂搬入雅苑这么些时日,做妹子的都没能来探望一二当真是疏忽了话音未落,孟襄瞧着一身短褐穿结作佃农打扮正在为花圃除草的苏澈,略显尴尬。
而且更要命的是
靠在对方身边的另一个小娃娃,瞧那呆愣木讷一副养傻了的模样,以及较寻常人瞳色浅淡不少的样貌特征,若是没有猜错这便是她堂哥的孩子了。
一大一小行此贱业,还全让身边的侍婢下人们给瞧了去,指不定第二日就有什么流言风靡了起来。
偌大一聚贤山庄,若是传出苛待寡嫂虐待遗孤的流言,她这当家主母的面子还往哪儿搁啊!
她自然不能将内心的肝火发泄在罪魁祸首之上,左右逡巡,正巧葳蕤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二话不说,拔出腰间的九龙鞭照着葳蕤便抽打了上去,反了天了!我这几日没有过问,你这小贱婢就骑到了主子头上,这除草的活计是大夫人能干的吗?还有我这小侄儿,你也不知晓照看一二,日头这般大,若是有了好歹,扒了你的皮也不够惩戒!
茶水翻倒在了地上,葳蕤整个人被抽打得摔倒在地。
一鞭子不够,孟襄继续挥舞着九龙鞭往葳蕤身上招呼着去。
葳蕤一个姑娘家哪能受这份罪。
虽然自己如今这副病秧子身躯也好不到哪儿去,但好歹自己是个大老爷们,苏澈挺身而出,眼疾手快接住了孟襄这一鞭子。
对方十足的劲道抽打在手上,震颤得苏澈整条胳膊都有些丧失知觉。
输人不输阵,强忍钻心蚀骨之痛,苏澈云淡风轻道:夫人,是我自己非要带着澜儿来除草的,澜儿常年没有玩伴,我便带他玩点这些新奇的玩意儿,本来就是关起门来自家娱乐,不打算给旁人添麻烦,没想到让夫人瞧见了,实在是有辱斯文。
赶忙撤了劲道,自知理亏的孟襄见苏澈愿意给台阶,当然顺着下了,原是这般,倒是我误会了。
讪讪地收了鞭,却并未理会被她一鞭子抽打得险些去了半条命的葳蕤。
余光扫过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葳蕤,长长一条血痕瞧上去分外可怖江湖之中名声响亮的蛇蝎子果然名不虚传,心肠歹毒下手也不留情。
苏澈叫来一旁面色苍白的孟澜,还不快带葳蕤下去。
这是要让他们免受无畏波及了。
哪晓得苏澈有心要让孟澜避风头,对方却愣怔在原处毫无动作。
无法,苏澈只得对孟襄略致歉意,回到孟澜身前,压低了嗓音严肃道:退下!
孟澜瞪着苏澈,伸出手想要触碰着苏澈颤抖着隐约有鲜血顺流而下的手,苏澈将其藏至身后,再一次强调,跟葳蕤姑娘退下!
这次带上了命令的语调。
眼神忽闪,孟澜兀楞楞瞧着苏澈也不知那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但好歹这一次他听进去了,站起身来拍了拍沾染的泥土,来到葳蕤身边,跟葳蕤一道退下了。
伴随孟澜在葳蕤牵引下转入回廊,另一头苏澈也跟孟襄拐入了另一方转角消失了踪影。
孟襄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方这次来肯定是有所图谋的。
不然也不会在他搬来雅苑之后,一天十二个时辰地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该说苏澈将孟襄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打发走了一干下人,孟澜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不知大嫂可否听大哥提及过百寸金?
苏澈听得一愣,整个人很是茫然,百寸金?
孟襄将苏澈的表现看在眼中,在听她提及百寸金之时,对方看上去似乎真是对其一无所知,并非是在装傻充愣,那,大哥可有跟你提过什么要紧事?
见孟襄说到这个份儿上,苏澈敛眸话语深沉道:我已然将庄主与我拜堂时交予我的火漆给了你们,若是遵从亡夫遗愿,我本该好生替他接管聚贤山庄,但我自问不是管理山庄的料,你们既然想要,我便给了。我也只在成亲之日见过庄主,你们若是想要更多,我也只剩下这一条命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以前孟襄没得见,如今瞧见自家寡嫂硬气起来倒还真有几分气度,本就是个出尘绝世的人儿,这般倔强起来模样更是耀眼动人,叫人颇为受用。
心旌摇曳之际,便也没得先前那般强硬,之后的谈话便往家常里短上带。
两人第一次正面交锋,在苏澈的随机应变之下圆满化解。
另一边厢,直至彻底瞧不见苏澈的身影,孟澜停下脚步,终于松开了手似是不打算再行动一步。
公子如今的处境如履薄冰,偌大聚贤山庄等同于是一座囚禁他的牢笼,行差踏错半步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你若真心担忧公子便莫要给公子添堵了。
明明身负重伤,葳蕤说起话来却跟没事人一般。
也是了,白家出来的人怎会是等闲之辈,倒是苏澈自作多情了。
孟澜没有回应对方,良久,折返步伐径直冲出了屋外。
一路狂奔,葳蕤冷眼旁观全然没有要追上去看顾人的打算。
孟澜奔逃疲于奔命,重又回到了那座荒宅之中。
目的地明确,跑向院落一角假山的空洞之中将自己蜷缩作一团藏入其中。
他总是善于寻找这些隐秘的、不为旁人所知的藏匿之所。
只要他藏起来了,就不会让那些坏人找到,也不会让不想瞧见自己的人碍了眼。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从这里逃出去。
若他不逃出去,便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事
联想到先前那人望向他时脱口而出的刻板语调。
眼前重又闪过一幕幕画面。
唇间沾染着鲜血,对方右手藏于身后微微颤抖。
破空之声传来,明明不敌却还要迎下那一击。
对方总是在他面前受伤!
将头埋入双臂之内。
孟澜自欺欺人般逃避现实念想:是不是他离开对方,便不会为对方带来种种麻烦,更不会让对方平白受累?
该说天公不作美,先前还晴空万里的天儿,转眼就电闪雷鸣下起了滂沱暴雨。
孟澜任由雨水冲刷拍打在身上,不逃避不闪躲。
这样的事
曾经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了。
躲在这里,风吹日晒雨打雷劈也无人问津。
在他合上眼顶不住暴雨冲刷昏沉过去时,耳畔隐约传来了一人的话语,你若是打算用这种方法惹我心疼,你这算盘还真打对了孟澜,跟我回家。
跟孟襄虚与委蛇完毕,其后就得知孟澜这小子不见了的事。
虽然知道这小子去了哪里,奔着要让对方吃点苦头的原则,苏澈特意绕了远路,费了老大功夫最后才寻到对方的藏身之所,对对方说出了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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