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你不知道那小家伙的命门在哪儿。便是你自己没有动手摸,那小蝙蝠也该告诉你了。化魇直起身子,微微眯眼,像只猫,或者狐狸,或者旁的什么,怎样,你现在知道我的命门了,快的话,说不定能从我这儿抢走他的命蛊哦。
他晃了晃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来的小瓶,唇角扬起一种奸计得逞似的笑容。
要来对付我么?对付一个,跟你家苍耳一样的瞎子?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连续两天都有考试,我die了
下章大结局
☆、第八十五章 与子偕行(六)
怎么会?
琅泠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苍耳,却见苍耳也是一脸震惊之色,立时意识到化魇居然谨慎到连苍耳都瞒过了。
而苍耳的惊愕比琅泠只多不少。他甚至可以肯定地说,整个蛊魔岭上下,都不会有一个人知道,掌控蛊魔岭所有人生死的岭主,竟然是个盲人。
他还隐隐记得自己的眼睛似乎是被火熏瞎的,那化魇的眼睛是什么原因呢?
挑起了这一切的人正轻松地将那个小瓶子在指尖玩转,那上下翻飞的瓶子看着琅泠一阵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个手滑摔在地上,连着苍耳的命也一起摔没了。
好在化魇的手很稳,那瓶子转了几个圈,又被他一把抓住。
你可真是意外得心软。化魇拖长了声音,不过,我现在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他的目光落到琅泠身上,半点看不出来看不见的迹象,反而有着满满的恶意:你来替他,如何?
琅泠皱起眉。
什么意思?他沉声道。
多简单。化魇点了点苍耳,又点了点琅泠,你要是自愿让我种个命蛊,我就给他解蛊。
苍耳大吃一惊。更令他震惊的是,琅泠居然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而是沉默下去,像是在思索什么。
他着急地直起身子,使劲地摇晃琅泠的衣领,等发觉琅泠看了过来,就冲着他拼命摇头,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啊啊声。
然而这是琅泠与化魇的交锋,没有人会听取他的意见。化魇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又看向琅泠:琅阁主考虑得怎样?
琅泠安抚式地在他背上顺了顺,扬声道:如果你能信守承诺,我可以让你给我种下命蛊。
苍耳急了,但是现下他双目失明、发不出声,内力又丧失殆尽,充其量也只能在两人的谈话中当个吉祥物,想要干涉其中任何一个的决定都是不可能的,琅泠一只手都能将他完全镇压。
化魇挑了挑眉,将那小瓶攥在手心,另一只手手腕一翻,掌心便多出了一只奇形怪状的蛊虫。
你现在还可以反悔。他慢慢说。
琅泠盯着那蛊虫,目光中竟毫无惧色:不必了,来罢。不过是区区命蛊,还不至于能将我变成任你操控的傀儡。
有胆量。化魇赞叹了一句,一扬手,却是将那蛊虫直直往苍耳身上甩去!
琅泠根本没想到他竟会在这时出尔反尔,一时瞳孔皱缩,急急伸手去拦,那蛊虫却在半空中灵活地扭动身体,从他的指缝间漏了过去,落在了苍耳肩上。
刚一落地,那蛊虫便迅速咬开了苍耳的衣衫,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头部已经拱进了苍耳的皮肤,尾部一摆,在琅泠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一道小小的伤口。
紧接着,苍耳便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堪重负般在琅泠怀里蜷成一团。他的手无力地从琅泠的衣襟上滑落,嘴唇开开合合,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口一口地向外呕血。
琅泠惊怒道:你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化魇再次晃了晃那个小瓶,展示给他看,你看。
瓶里乳白色的小虫细微地叫着,翻出了没有甲壳覆盖的柔软肚皮,六只脚在空气中一抽一抽,很快不动了,彻底死去。
一如在他怀里呼吸微弱、生机渐消的苍耳。
你你琅泠的手在发抖,为什么
想做就做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化魇冷漠道。他瞥了一眼苍耳:你现在可以带他走了。
可是琅泠没有动。或者说,自从他伸出手,再探不到苍耳的鼻息开始,他就陷入了一种空茫的状态。
他似乎没有力气去愤怒,也没有力气去仇恨了,只是茫茫然地想到,为什么又是这样呢。
为什么他费心费力地谋划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护不住他最想护的人呢。
到底是哪里错了?到底错在哪里?
他不知道。他只能抱紧苍耳渐冷的身躯,喃喃道:你这个疯子
化魇的神情恹恹,却已经不想跟他多聊:没什么事,就不要来找我了。
琅泠此时似乎才捡回那名为愤怒的情绪。他刚想质问些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轻微地拉动了。
他猛地低头,正看见他本以为死了的人虚弱地咳喘着,轻轻地拉他的衣袖。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以至于琅泠甚至都不知作何表情。他只能俯下身去,用力地将苍耳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探他的鼻息,生怕这不过是一场幻梦。
那气息虽然微弱,但是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连带着那降低了的体温也在他的体温浸染下慢慢回升。
他刚刚探的时候,苍耳确实生机尽绝;可是眼下,他又确确实实活着,活得好好的。
够了没有?够了就滚!化魇不耐烦道,顺手将那瓶子摔下来,这东西就给你们,带回去留个纪念,别再来烦我了!
那瓶子不知什么材质,竟然没有摔碎,而是骨碌碌滚到琅泠脚下,停住了。
琅泠低下头去,看见那瓶子里,乳白色的小虫依然是死亡的状态,随着瓶子的滚动在里面晃来晃去。
命蛊已死,可是苍耳他还活着。
这个困扰他们许久许久的难关,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没有了,实在要叫人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琅泠捡起那个小瓶,难得失语。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化魇,最终顺从了那目光中越来越明显的逐客意味,带着苍耳离开了。
罢了,总能找到机会再问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的。
他想着。
就在他迈出房门的时候,背后传来化魇不冷不热的声音:对了,我可提醒你,记得叫他把那毒药吐了,省得你乐极生悲。
琅泠站住了。他把手伸到苍耳唇边:吐出来。
苍耳还没搞清楚状况,但这不妨碍他下意识地听从琅泠的话,乖乖地把他压在舌头底下的毒药吐在琅泠掌心上。
琅泠收紧手掌,将那枚药捏成了碎末。药粉划过他的掌心,甚至都带来一阵灼痛,足可见毒性之烈。
苍耳有些心虚地等着琅泠发怒,但是出乎意料的,琅泠竟然什么表示都没有。他只是站着沉默了一会儿,就又抱着苍耳向山下走去。
他们一走,化魇脸上伪装出来的种种不耐,种种尖酸刻薄都消失了。他的面上无悲无喜,瞳孔深邃,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