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的夏樵跟闻时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他们之间隔着一个代沟叫1995年。
等下,我给你把水调好。夏樵麻溜滚进浴室,给那位爷调热水。
闻时还是靠在门边,目光落在斜前方的地砖上,那里依然影影绰绰,投照着客厅里的景象,看不出什么问题,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却始终没消失。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阖上眼皮。
常人闭眼总是一片黑暗,他不是,他闭眼之后看到的东西甚至比睁眼还要多。
闻哥?夏樵突然从背后拍了他一下,你困啦?
闻时睁开眼,回头看向构造有些复杂的淋浴间,水放了一会儿,热气已经氤氲开来。
没有,我洗澡,你可以走了。
夏樵给他说了一遍架子上摆放的东西,然后抓着手机往外走。
闻时盯着那个亮白的屏幕,听见它接连震动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哦。夏樵一边飞快打字一边说,我不是说两个房间挂出去了么?刚刚有租客联系我看房,我在跟他说具体的情况。
闻时眼神中透露着怀疑:拿着个就能联系?
夏樵抬起头,表情比他还怀疑:昂。不、不行吗?
行。闻时恢复冷淡,顺口说了句,我印象里联系人不用这个。
夏樵:那用什么?
闻时想了想说:BP机。
夏樵:
他曾经给沈桥发誓说代沟不成问题,他会跨过去,让闻哥宾至如归。但他现在忽然意识到这沟特么有点大,他胯疼。
他想了想,把屏幕怼到闻时面前,让这位95年亡故的大爷直接看结果。
彼时中介刚好发来一句话,说:谢先生说明天晚上有空,您看您这边方便吗?
第3章 灵相
闻时看不懂智能手机,但听得懂人话。他听完中介的语音,冲夏樵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凑近点。
夏樵不明所以,附耳过来。
他闻哥顶着张帅比脸、操着又冷又好听的嗓音,问了他一个很有灵魂的问题:这好比过去的电话?那我这么说话,对方听得见么?
夏樵:
这代沟得劈叉。
夏樵想了想,握着手机调出9键说:哥,你还是当成电报吧。
闻时懂了。他直起身,指着屏幕道:那你给他发,哪个时间都很方便。
夏樵:我觉得我不太方便。
闻时皱起眉。
夏樵缩了脖子说:哥,今天这是人多,还算好。你是没见过咱们小区平时晚上是什么样。
什么样?
挺瘆得慌的。我跟着爷爷在这住了十几年了,到现在,晚上都不敢一个人上厕所,更别说出门了。
闻时面无表情沉默两秒,请夏樵同学滚了出去。
他关上卫生间门,抓着领口扯下T恤,劲瘦好看的腰线从布料中显露出来。他不大高兴地想,原本还打算做个好人,捞一捞这不争气的徒孙。现在觉得要不这脉还是死绝了吧。
等这位日常自闭的祖宗洗完澡出来,夏樵已经接待完两拨新的来客了,倒是那个名谱图上的女人张碧灵还没离开。
她正站在玄关前跟夏樵说话,一只手还拽着她那个口无遮拦的儿子。
沈老爷子是明天上山吧?张碧灵问。
嗯。夏樵点了点头。
几点?
早上6点3刻出发,您要来么?夏樵问得很客气。
她盯着沈桥的遗像,轻声道:6点3刻?哎,我可能有点事,但来得及的话,还是想送送,老爷子不容易。以前
以前这脉很厉害的,就是人少,落得现在这个情境,可惜了。
这话夏樵听过很多次,都会背了。不过张碧灵好一点,刚开了个头就刹住了,尴尬而抱歉地冲夏樵笑笑。
可能是为了弥补吧,她对夏樵说:你特别干净,这么干净的人我们都很少能见到。以后好好的。
说完她拍了一下儿子的后心,皱着眉小声说:作三个揖,快点!
儿子大概正处于叛逆中二期,甩开她的手,不情不愿地弓了弓脖子,态度敷衍,最后一个更是约等于无,作完就推门走了。
张碧灵只得匆忙打了招呼,追赶上去。
夏樵关上门,一头雾水地走回来,抬头看见闻时,忍不住问道:闻哥,他干嘛冲我作揖?
因为他在你这说了不该说的话,不好好作个揖会有大煞。闻时朝远处的祖师爷画像努了努嘴。
哦,就是说祖师爷不
闻时:
呸。夏樵给了自己一巴掌,连忙道:我没说,我刹住了。
嗯。
闻时闷头擦着潮湿的头发,过了片刻道:其实说他不得好死的人多了去了,事实而已,不至于怎么样。别疯到对着画像说就行,尤其别在上香的时候说。
夏樵小心问:为什么?
闻时抬起头,把用完的毛巾丢在椅背上,极黑的眼珠盯着夏樵轻声说:因为他会听到。
夏樵:
他原地木了一会儿,连忙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声音都虚了:他不是
已经死了吗?
沈桥给他讲过,祖师爷尘不到修的是最绝的那条路,无挂无碍无情无怖,反正听着就不太像人,很厉害,但下场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他年纪小没听明白,大概是永世不得超生之类的吧。
夏樵越想越怵,左右张望着,好像祖师爷就飘在旁边似的。
闻时瞧他那怂样,蹦出两个字:出息。
***
夜里9点左右,再没新的宾客进门,几个吹鼓手收了唢呐锣鼓,点了烟凑在后院窗边聊天。
夏樵在厨房开了火,用之前煨的大骨汤下了几碗龙须面,又切了点烟熏火腿丁和焦红的腊肉丁,齐齐整整地码在面上,撒了碧青葱花,招呼他们来吃。
这是闻时醒来吃的第一顿正食,他虽然说着饿,却没动几筷子。
夏樵差点以为自己做砸了,小心翼翼尝了两口,觉得汤汁鲜浓,肉丁焦香,面也劲道弹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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