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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顺颂商祺(11)(1 / 2)

你瞧,我也能进入方珉的结界。

我换的电话,没有几个人知道。除了平时和我爸妈和老朋友联系一些外,就没别的事情了。我爸妈又忙着旅行,没空搭理我,所以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无人问津的安静生活。

我照旧按刘医生的嘱咐吃药,自己做饭,给窗台上的花浇水。要不是经常午夜梦回时猛然看到方珉的幻象,我几乎都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忘了这个人。

就这样得过且过地到了重阳。黄历上说,宜祭祀、结网、造畜椆栖,余事勿取。我是不信的。

依然吃药,做饭,浇水,翻译。但窗外的夕阳实在很美,我没忍住想去海边走走。

霞光被海面撞碎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出现在天际线附近,背后是被层云分割的晚天。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脊背笔挺,头戴一顶贝雷帽。

那帽子我认识,当初方珉嫌它总粘毛,就扔到了衣柜里,可我觉得这烟灰色很衬他,于是买了个吸毛器,在他出门前整理好再给他。

那双眼睛过于熟悉,以至于那些被强行埋起来的记忆一瞬间涌了上来。我听到心跳混着海潮,脚步竟然都飘忽了。多没出息,一看到他,还是会这么慌张。

方珉就镇定多了。他挪了一下帽子,朝我走来。

他的皮鞋鞋踩在沙子上,应当是没有声音的,连触感都该是软的。可不知为何,我听见钝器捶肉的声音,就好像一下一下,重击的是我的心脏。

海风又凉又腥,我下意识裹紧了外衣。没想到,一双手覆了上来,那体温比我高很多。

方珉帮我扣紧了外套,又把他的围巾分给我。

方珉......?我一时间分不清现实或梦境,碰了碰他的手背。暖的。

下一秒,方珉就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了我。海盐加上夏阳的味道,太熟悉了,我忍住想猛吸一口的愿望,准备抬头问话,却被他用手按住了头。我只能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感受黑暗和温暖。

看起来,你过得还可以。他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我说,还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珉的胸膛好像颤抖了两下,声线也不那么稳。但这波动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说到最后,又恢复了那种上扬的尾调。

他说,施岷,林倩阿姨走了。

我听见海浪撞到岩石上,海鸥发出鸣响。

走......谁走......?我抬起头,试图把这些声音屏蔽掉。

林倩阿姨。方珉平静地像无风的海面,不急不缓,她本来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我觉得......你是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

什么叫......走?我问。脑子却不听使唤,想着今天是重阳,本该插茱萸的。

可宁城没有这种花,我只在云市见过它。

走就是......方珉紧蹙着眉头,语气依旧无波,可我能从他的眼神震动里看出痛苦情绪。后来他还是没把话补完,只是叹着气,把手放到我肩膀上说,施岷,节哀。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胃部猛一抽搐,然后双腿一软,在海风和晚霞中,我一头栽进了沙子里。

失衡的时候我竟然在想,医生这回大概会骂狠我吧。

没想到刘医生什么都没说,看我醒来,只是轻轻摸了下我的头发,说节哀。

我不懂为什么大家都爱说这句话,好像说出来当事人就可以真的顺变一样。

谢谢。我点点头,我能去看看她吗?

刘医生摇摇头,她大概不想任何人去看她吧。

看我皱起了眉头,刘医生补充道:她托方珉把骨灰洒进了海里。

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扯了扯嘴角。本来是想笑一笑的,结果被口水呛住了,开始猛烈咳嗽。每咳一下,胃都跟着抽疼。

我紧紧按着胃部,刘医生赶忙走过来帮我顺气,一边拍一边说:小施,你也别怪她。听小方总说我才知道,林倩的病已经到晚期了,你爸爸本来说要卖房子给她治病,但是化疗期漫长且痛苦,她说宁愿活得体面一些,哪怕时间短一点。

后来你爸还是选择尊重她的选择。他们拿自己的积蓄去旅行,在南方住了一阵子。卖房的钱留给了你,合同应该在小方总那他们说,这一切如果让你知道,以你的性子,大概会把这笔钱也拿出来,往治疗的无底洞里砸。你妈不想看你下辈子都被她的病拖住,更不想每天受求生和求死的折磨。

所以,他们没有不爱你,更没有抛弃你。甚至,林倩一直和小方总保持着联系,通过他来掌握你的动向。你也别怪小方总不说,他应该也是受了将死之人的嘱托,担心你会钻牛角尖才帮忙瞒着。

当然,这些我也是刚才知道,是他托我转达你的。林倩生前也没留下信一类的东西,只留了个财产处置的遗书。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太狗血了太狗血了太狗血了!!!我剁我自己!!!

第34章

好不容易被被窝捂热的手,好像一瞬间变凉,我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也控制不住思绪的飘忽。

刘医生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只能听到病房外头小孩嘻嘻哈哈的声音。他的妈妈说,别吵,病房里禁止喧哗哦。

我想,如果是我妈在,她大概只会告诉我,笑声会打扰到痛苦中的人。

她会做出放弃治疗的决定,我一点都不奇怪。我爸会支持她环球旅行,我也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他们竟然一致认为我会钻牛角尖,然后统一用隐瞒的方式来保护我。

看来我在他们眼里,真的是个固执、消极且多虑的人。

这么乐观的家庭出了我这么号人物,大概是我爸妈没想到的吧。

想着,我决定不流一滴泪,学我爸潇洒向前看。可眼睛真的好不争气,不管我怎么学电视剧里仰头或扒拉眼眶,还是有水珠吧嗒吧嗒地掉。

靠,还真被他们说中了。

钻牛角尖的结果是,我打完吊针后偷偷跑到了海边。如昨的海腥味,如昨的晚风,只是我永远不可能再过一遍2018年的重阳节,海岸线边也不会再出现一个戴灰色贝雷帽的男人。

可海里永远会留有一个人的骨灰。她这一生平淡又壮阔,拥有十分爱她的丈夫和不怎么让人省心的儿子。她自学了两门外语和小提琴,几乎人人夸她优雅美丽。

她不算长寿。

被海风吹得久了,脑袋也开始疼。

海浪拍在裤腿上,我重重跪了下去。从来不知道海水这么苦,又咸又苦。

沙滩很软,像儿时的床。太阳刚刚落下,地面还有些余温。我就躺了下去,海浪在身侧或身下游走。我想,那是我妈的手。

她在抚摸我。

我把脸埋在沙子里,没一会就留下一小片水渍。没错,那一定是被海潮打湿的。

其实还没完全入夜,可我冷得发抖。身上没有任何力气,悲哀的是,我很难站起来。

我选了个僻静无比的地方,现在却没法自己站起来。

直到胃里一阵翻腾,我才想起今天的药还没吃。可我手上没有一点力气,只有眼泪抑制不住地流。胃的抽搐带出一些呕吐物,我只能平躺着望天,像一条死鱼,任自己鼻口被堵塞住。

后来我的眼皮也支撑不住,眼前模糊一片。闭上眼前我感觉身体被一双热乎乎的手稳稳托起,虽然鼻子被酸馊的东西堵住,但衣服的触感是柔软干净的。

我还看到一片强光,光里是我妈留给我的遗书。

扉页用铅笔写着,心存希望,接受死亡。

***

刘医生比平时还要严肃,脸黑得像鞋底不对,我不能用这么不礼貌的词去形容一个救死扶伤的人,总之他脸色不好。

看大家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的病一定是恶化了。我在门外看见了我爸,比上次见他时老了至少十岁。

多可怜的男人啊,失去了伴侣,没过多久,也许还要失去孩子。他没进来,我也没勇气面对他,就隔着玻璃门,遥遥望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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