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仅仅强.奸一人,加上华瑾自杀未遂,邱学远道个歉,多赔些钱,找找关系,兴许还能轻判,但这个U盘无疑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受害者人数不断积累,情节越发恶劣,被重判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三年,五年,八年,十年,甚至十年以上,对于习惯了酒池肉林的邱学远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身败名裂不算,还要坐那么多年的牢,等他出狱,亲爹坟头草都多高了,邱氏还会有他的份吗?
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慌了。
从他出事第一天起,邱翰林就被气得中风复发,直接躺进了ICU。
姚金芝来过,一向多智而狠毒的女人竟也落下泪来,直说对不起他。
这件事闹得太大,全国注意力都在上面,一点风吹草动都有人关注,哪怕想打点,也没人敢收这份钱。
他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搞他,那些女人,在华瑾之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被打也只能跪着求他,难道还真因为那封遗书给了她们共鸣,一个个的,突然就胆大包天了?
十成十是有人背后推动!
至于搞鬼的人是谁,用膝盖都能想明白,不是那个刚认回来的郁简,就是方永新!
再这么下去,他这辈子就毁了。
钱,权力,名声,地位,这些陪伴他二十多年的光环,倘若一夕之间全被抽走,他不如别活,死了算了!
所以当邱学逸来看他时,他便心急火燎,软硬兼施地拜托这个过去一向瞧不上眼的弟弟,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帮他求情。
想他死的人太多,整个邱家,只有邱学逸的人品最受好评,能和那两个野种说上话,兴许卖卖眼泪,还能起作用。
如今,亦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从看到新闻的那一刻起,管奕深的灵魂便仿佛脱离了这个躯壳,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旁边邱学逸在哭什么,说什么,都好像隔着另一个世界,完全听不见。
直至对方拉着他的袖口,期期艾艾地矮下|身,眸底哀求几乎漫溢而出。
管哥,求求你,再这样下去,我哥可能要坐十几年的牢,我爸到现在都没脱离危险期,他不能再受刺激了
管奕深这才稍稍回过神,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唇舌微张,正欲开口,横空而来的一股力道,直接把邱学逸拉着他的手扯开。
随即,响起一道冰冷无绪的嗓音:有事找我,别烦他。
第72章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意料之外的声音,令管奕深迅速扭过头来。
方永新站在一旁,面色不虞地看着邱学逸。
他今天穿了一身考究的风衣,发型打理过,连皮鞋都擦得锃亮,好像专程为了赴约,仔细装扮了一番似的,也不知扮给谁看。
管奕深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问:你怎么来了?
方永新看着他冷淡的神情,微微一怔,大概考虑到旁边还有个外人,言简意赅地答道:来接你。
呵管奕深一下子就笑了,你还来接我?难怪他胡思乱想,要跑我这边求情,把实话告诉他吧,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那副敬而远之的模样似乎刺到了方永新,红唇抿了抿,不接茬,反倒对上邱学逸的目光,生硬地岔开话题。
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推动那些受害者去指控邱学远?
邱学逸抹了抹眼角,望向他的眼神带着些许畏怯,小小声地回答。
我哥都告诉我了,华小姐没有自.杀之前,他不止一次收到一个八卦记者的勒索电话,那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攻破了我哥的电脑,拿到所有视频,威胁说,如果不给一个亿就交给警察,我哥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一直拖,暗中调查,发现
这个记者,是你的高中同学。
话音甫落,方永新还没来得及反应,管奕深却陡然瞪大了眼睛,拔高声调: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邱学逸被吓得肩膀一抖,支支吾吾正要听话地再说一遍,他又瞬间别过脸,死死盯着方永新,满目充塞着难以置信。
我没听错吧?你拿到视频了,你早就拿到了?
白净的脸庞微微一凝,红唇微启,仿佛有话想说,可当余光扫过邱学逸,不知思量着什么,一时竟没有开口。
然而,便是因为这短短几秒的停顿,摇摇欲坠的高楼受到最后一击,彻底坍塌。
管奕深狠狠倒吸气,额头青筋终于绽开,臼齿咬得咯咯作响,压抑了十五天的心情轰然爆炸
你拿到了不告诉我,反而利用这个东西去对付邱学远?华瑾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知道吗?要是你提前把视频的事跟我说了,我根本不会让她干傻事!你到底有没有把人命当回事?啊?为了报仇是不是连良心都不要了?!
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揪起他的衣领,瞳孔里倒映着方永新略显僵硬的面容,似乎生平第一次,对于某件事感到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理。
就是这样一张唇红齿白,温和可亲的脸庞,第一次见面便俘获了他的心,引得他欲罢不能,越发泥足深陷。
曾经有多么迷恋,现在就有多么痛恨。
管奕深通红着眼,死死瞪着这个左右他全部情爱的男人,暴怒与怨怼在胸腔猛烈冲撞,半晌,终究下不去手挥拳。
脱力地松开,趔趄几步,后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骗不了自己,比起方永新,他更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
方永新要报仇,自然会不择手段,他认不清这一点,一再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感情,将自己逼到如今的境地不算完,连最好的朋友走上绝路,都没法拉她一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自我毁灭,成了和妈妈一样,很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的植物人。
他痛恨自己,但也绝不会原谅方永新。
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被逐出邱家的时候,管奕深由头到尾都没出现过任何过激言行,可这一秒,他终于毫无顾忌地,吐露出深埋于心底,那些翻滚着剧毒的浓稠黑泥。
看见方永新因为这句话而瞳孔骤缩,岿然不变的面具破开裂纹,竟然还觉出一点儿由衷的畅快。
随后,目光凛然,扭头对上邱学逸。
还有你。
尽管他对这个小少爷一直有不错的观感,但此时此刻,对方只顾亲情而罔顾公理的行为,已然令他打心底生出厌恶之情。
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爸和你哥犯的错,我不会迁怒到你身上,但同样的,你也没资格为那两个人渣求情。
别说放过他了,邱学远把华瑾害成这样,十几年都算轻,我恨不得他被判死刑,直接枪毙!
说完,也不理邱学逸瞬间惨白的脸色,呵呵一笑,冰冷的视线投往方永新。
终于,他也能这么无情地对待这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了。
恨,果然能使一个人变得面目可憎。
从今往后,和邱家有关的一切,他都再不想接触分毫。
脚步笃定而又坚决地朝后撤去,这两个人,哪怕仅仅和他们多待一秒,都感到浓浓的窒息。
管奕深只来得及最后看一眼方永新。
崩裂的表情很快掩藏在惯有的矜贵自持之下,只是眸色中的晦暗做不得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波微荡,似乎蕴含着隐痛与挣扎。
但他宁愿相信自己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