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简用勺子搅了搅杯中摩卡,眼眸风流招展,语气透着无赖的坦然。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好人,也没法无亲无故地在这个社会上活下去。
无亲无故四个字一出来,瞬间戳得管奕深心窝酸软,一想到这些年,郁简过的日子有多苦,管奕深便觉胸腔发堵,实在提不起反对的勇气。
半晌,只是道:那哥你尽量对他好一点吧。
知道了圣父,郁简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这么悲天悯人,怎么不见你同情同情方永新?他好几天不见人影了,看来,你还没打算原谅他啊。
管奕深闻言一怔,登时不说话了,睫毛微垂,眼中闪过几分为难的底色。
第85章
没有我原谅他了,我也不怪他,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话音方落,手机铃突然响起。
管奕深看了眼来电显示,有些不自在地顿了顿,还是接起。
那头说了几句,大概是邀请,他浓眉微蹙,咬了咬下唇,最终平平淡淡地回道:晚上我和客户有个饭局,改天吧。
就这么轻飘飘地回绝了。
电话挂断,郁简询问的视线投来,管奕深点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测,确实是方永新打来的。
他把手机反扣在桌面,抹了把脸,长长吁出一口气。
哥,你有没有和患心理疾病的人相处的经验?
心理疾病?方永新?郁简意外地挑高了眉毛,我真没看出来,他藏得够深呀。
管奕深又是一声叹息。
我过去也是完全没看出来,所以,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转换自己的态度。
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天性凉薄,又或者爱情在他心中,永远不可能比复仇还重,才决定离开的,但原来我完全想错了。
他用单手支着额头,说这些时,流露出明明白白的苦恼之色。
实际上,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和我根本不在一个维度,我脑补了那么多,他可能大多数都不懂,甚至想都没想过。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他真的认为那是最好的安排。
我不知道今后该用什么模式和他相处,是和以前一样吗?还是耐心点,体贴点,把他当成一个病人对待?但如果这样的话,依他的思维方式,会不会理解成我在施舍他?毕竟我也没什么经验
话到末尾神思飘远,大概这个问题,已经缠绕了管奕深好几天。
郁简将后背倚进座椅,似笑非笑:都开始考虑这种事了,看来,是打算和他重归于好咯?
管奕深张了张口,眸光微闪,仿佛有些担心哥哥的反应,轻轻点头:嗯。
郁简反而笑了,没见不快,倒像是功成身退一般,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叩着桌面。
那你也别纠结太久,我看方永新那状态,再拖下去就得崩溃了。
管奕深端倪了会儿对面人的表情,确信一再强调自己不喜欢方永新的哥哥,并没有因为他决定继续和对方在一起,而感到不开心,胸中最后一块大石终于落地,重重颔首,表示他知道了。
另一头,刚刚又被拒绝的方永新放下电话,难掩的垂头丧气。
手中的盒饭早就凉了,也没吃几口。
白嘉钰一边用电脑处理着工作邮件,一边随便舀起一勺炒饭送入口中。
他自从分手以后,吃饭方面就一直挺对付,要不是怕这个好朋友饿死家中,也不会眼巴巴打包了饭菜带来方永新公寓,可惜,糟蹋了他的良苦用心。
眼睛没从屏幕上离开,嘴巴还得抽出空安慰。
现在人家不走了,还愿意接你电话,多大的进步啊,知足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总能感动他的。
方永新捧着饭盒,扭过头,神色困惑而茫然。
我这样死缠烂打,真的能感动他吗?如果能,怎么薛景言越死缠烂打,你越讨厌他?
白嘉钰啧了一声,扔下勺子:正吃饭呢,偏要倒我胃口。
我不是说了么,你们两个情况不一样,薛景言是真浑球。要是他对我做过的那些事,你也对管奕深做过了,我绝对不会帮你把人追回来。
眼瞧着方永新似懂非懂,他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劝解。
再说了,你的方式已经很绅士克制,我认为诚意是足够的。不像他,演了几部大男主片,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间帝王。我在跟他玩欲擒故纵,想逼他给个名分,这辈子不会再爱上除他以外的其他男人就这样的,要不是当初撞坏了脑袋,我能倒贴他整整三年吗?
听到这番对比,方永新总算找回了些信心,不自主点头,正要多取些经验,白嘉钰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整个人气场猛然一变。
长眉拧成川字,下颏弧线紧紧绷起,眼中情绪瞬息万变,最终,迸射出不容忽视的寒芒,语气冷若冰霜。
我才不管他,他要送死就让他死吧。
方永新关切:怎么了?
白嘉钰挂了电话,纤长的指节握着手机,直攥得骨节发白。
之前还游刃有余地传授解惑,此刻,却是竭力忍耐着心中的怒火,说出的话虽依旧平稳,到底掺杂了几分咬牙切齿。
薛景言,那自以为是的白痴,竟然背着我去跟别人谈判!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方永新一下子从顾影自怜的氛围中抽离了。
你什么时候惹上这么大的麻烦?都不告诉我,那你打算怎么办?
白嘉钰冷笑不迭,语调越发生硬。
他自己非要去找死,与我何干?知不知道那都是帮什么人?怎么,以为缺条胳膊少条腿,就能逼我心软?让我高看他一眼?做梦吧,我最烦这种道德绑架的招数了,什么玩意儿。
王八蛋。一字一顿的责骂,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一般。
白嘉钰闭上眼,呼吸放慢,于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再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方永新颔首,表示明白。
多年的朋友了,他们互相都非常了解。白嘉钰的长相温驯纯良,内心却极其冷厉寡情,决定好的事从不回头。但凡被他一刀切割出生活圈外的,就绝不会有机会再回来。
所以,薛景言做这种举动,只是无用功。
胃似乎开始隐隐作痛,大约连日来饮食不规律造成恶果,方永新重新端起盒饭,打算勉强塞进去两口。
恰在此时,白嘉钰倏尔睁开双眼。
二话不说,扭头就往门口走去。
方永新见他行色匆匆,有些好奇:你去哪儿?
白嘉钰从玄关拿起钥匙,一边换鞋,一边面无表情地吐露出两个字
救他。
直至磅一声,门被重重甩上,方永新仍举着勺子,愣在当场。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白嘉钰是口不对心,改变主意了?
难道薛景言的招数,真的有效?
方永新若有所思,一个人呆坐良久,环顾公寓一周。
做销售的都懂,脸皮厚,套路老旧,阴谋阳谋都不要紧,最关键的,能拿下目标客户,签下单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