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人心善不存任何恶念,所以当他们遇见受伤或陷入悲伤情绪的人类,总会忍不住设法帮助,也许他们会隔着老远为悲伤的人们歌唱,也许他们会将自己的鲜血喂给那些陷入昏迷的伤患。因而到了此代,即便已极力避世,胧人却依然被世人所知晓,就如同掀了一半的面纱,引得人类既好奇又向往。
胧人本身欢乐无忧却极易被自然界中万物所感染,他们或难过或高兴流下的泪水,蔫了的花骨朵会重新绽放,衰败的枯枝则抽芽新生。然万物皆有其法,也许正是因为胧人的力量过于强大,胧
族种群的数量却是极少。整个种族最为兴盛时期也不过三百余人。
胧人无论男女虽皆能育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生育能力却是越来越差,直至此代仅出现了一名新生儿。
第134章 永生者游戏(四十八)
但胧人并不打算与其他种族结合,亦不在意愈加衰败的生育能力。他们将一切得失都当作是月神的恩赐,无论何时他们皆怀着感恩之心。
朔是族长的女儿,今年已经83岁了,但看着面相却仍若芙蕖。由于胧人避世,甚少与外界接触,所以即便降世已近百年,她依旧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此刻,她赤裸着双脚正于月下舞蹈,脚踝处的银铃清脆作响,她身高仅一米五左右,但体态轻盈,垂于腰腹的莹白发丝更是随着夜风摆动,身姿婀娜,翩若惊鸿。她正跳得起劲,耳边却听闻西山树林中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呻吟声,胧人向来耳清目明。
朔姐姐,你又要偷溜出去找人类玩了?一个小男孩模样的胧人抓住了朔月白色半透明的衣炔。
嘘。朔连忙朝小男孩嘘了一声。
可是族长爷爷已经说过了,我们不能跟人类接触的,你上回也是在那片林子听一个人类讲故事,结果回来不是被族长爷爷狠批了一顿,你忘了?再这样下去族长爷爷可能要关你禁闭喔。
胧人每天都需沐浴至少五个小时的月光,若是少于五小时,轻则浑身乏力,神色委顿,重则四肢僵硬,无法动弹且高烧不退,而这症状唯有重回月下方能缓解。胧族最大的惩戒便是禁闭之刑,即将族人关在月光无法透进的地方。
禁闭时间的长短由族人所犯错误的轻重决定,但胧族历史上最为严厉的惩戒也只是将其族人关至神思昏迷,以儆效尤。再残忍也是不可能的。
只要你不说,爹不就不知道吗?朔看了看其他族人并未注意到此处,便俯身轻快道:小望,等我回来继续给你讲故事哈,就讲之前还没讲完的那个雪落长安,那天那人类给我讲了好多有趣的故事。
恩恩。朔姐姐你可得早去早回啊。小望便站在原地看着朔轻快的身影迅疾地消失于丛林之间。
【......该不会要一去不复返了吧?
我想我已经看到了结局。
又是个be?作者是来报复社会的吗?】
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等朔疾步来到密林之中时,便看到一位重伤倒地的男人。男人也算剑眉星目,身材高大,但胸腹处却有着一大摊血迹,伤口正不断向外淌着血,导致他面色苍白,满额是汗。男人开口方要说话,却又从嘴中涌出了一口鲜血,朔急得连忙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未有片刻犹疑,朔即刻咬破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如玉肌肤绽开朱红,血逶迤而下,朔跪于地面,右手施力将男人半拖起身,而后将左手腕伸至男人的唇边,男人却犹疑地看着她并未张口。
我我是胧人,我的血可以治你的伤,相信我,快张嘴喝点,这样你的伤才会有救。朔一眼扫过便知这男人伤情严重,若是再拖沓下去,即便胧人之血亦无法将其救回。凡事皆有所限,胧人之血也并不能起死回生。
男人闻言怔愣了片刻终于还是张嘴,于对方腕间吸允了起来。朔只觉手腕麻痒难当,耳垂在月华的照射下泛起淡淡的红晕。
一个小时后男人的伤口已逐步愈合,一个半小时后男人便已能站立。待男人立起之时,朔方才察觉到此人竟是如此之高,她惊讶地吐了吐舌,说道:既然你已经没事了,就快点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今日多谢小公子仗义相救,不知小公子是否方便将住所告之于我,他日我必将登门感谢。男人忙开口说道。
小公子?朔歪了歪头,而后指着自己一身的月白裙炔道:我是个姑娘,你看不出来吗?
男人一愣,确有听闻胧人雌雄难辨,这月色朦胧,自己竟是一时难以辨明,故而愧疚道:
是在下眼拙,唐突了姑娘。
罢了,罢了,我走啦。朔连忙摆手道,若是被她爹知道她又擅自同人类接触,指不定会如何惩罚她,何况胧族居所乃是禁地,族人不得将之告诉于他人。胧人降世之时便已许下三誓,这是其中之一,若违誓言,必将七窍流血而亡。此刻正是黎明时分,夜色最浓,朔也不再耽搁,挥了挥手便快速地消失在了那片密林之中。
男人伫立其后深深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盈盈月色之下,真若林间精怪。
朔原本以为这只是她漫长生命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她也只是顺手救治了个人类而已,却没想到两个月后,正于月下吐纳的她再次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气息,依旧是在上次的那个西山密林之中。
你怎么又来了啊?迷路了吗?朔最终仍是按捺不住好奇再次出现在了男人的面前。
上次回去后一直忙着处理身边的事,所以直到今日才有时间前来寻你。男人看上去神色疲惫,穿着一身玄色铠甲劲装,脸部又比上回多了几道伤痕。
你来找我做什么啊?朔好奇地问道,她长着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一些。男人说罢便将一堆东西举到了朔的面前。
朔探头看着,却基本都不认识。他们一族远离人族,很少有机会见识到人间的物品。
角梳、红头绳、镂花玉簪、胭脂、红珊瑚耳环......男人挨个同她介绍道,朔极是好奇,一双眼睛亮堂堂地,不住追问着男人这些物件的用法。
男人挑了件红珊瑚耳环放在朔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本是佩戴于耳垂处的饰物,可惜你未有耳洞,否则便可将此物挂于耳垂处。
朔本就肤白胜雪,在这一点红意的映衬之下更添几分丽色。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男人紧接着便将其他物什一一简练地介绍了一遍。
朔听得津津有味,一双眼睛睁得极大,还很是配合地点着头。她好似偏爱一把装饰性的小木剑,只有巴掌大小,是男人购买首饰时商家给他的赠品。
朔将小木剑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后道:谢谢你啊,你选的东西都好有趣,都是我第一次见的,我很开心,礼物我就都收下啦。你以后也不要再来啦,我们族里有规矩的,可不能随便跟人类接触。下回你若是再来,我也绝不会来见你的。朔说完这话后便慢悠悠地转身离开,边走还边跳着舞,显得心情很是不错。
男人这次再次目送对方离开,原以为上回仅是失血过多而产生的错觉,这次意识清明的他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依旧觉得对方当真是个月下精灵。想来胧人确有异处,仅是相处片刻,他便觉得周身顺畅,原本一直以来积累的沉郁疲乏都连带着消退了不少。
之后的一年内,男人陆陆续续又来了五、六次,朔都未曾现身,于是男人便干脆一人独坐于林间,有时会带上些好酒好肉,席地而坐自斟自酌。
直到隔年开春,月色给整个山谷都铺上了一层浅浅淡淡的色彩。男人又一次来到了西山的那片密林之中,而这回,朔终于又再次出现了。
男人的脸色看着愈发不好,眼底青紫一片,身上亦是伤痕累累,新伤旧伤堆叠。
你为什么每次来都不开心呢?朔朝男人问道。
男人注意到她耳垂处已佩戴上了之前自己送给她的那副红珊瑚耳环,便说道:你戴着很好看。
朔开心地笑了:大家也都这么说。你送我的东西我有些拿去分给我族人了,他们都很喜欢很开心,他们说谢谢你。
男人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串包裹严实的糖葫芦串。
朔好奇地盯着这一串红彤彤的圆形物品,讶异问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