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旷还是头一回体会到自家的富贵,她们孟家生活简朴,衣食住行几乎与寻常百姓无异,她只知道舅舅家有财,却不知自家竟然也能这般富贵,置办得起这样的头面。有道是一朝为官,再不是民,锦衣卫是皇家亲军,她父亲做了这么多年的锦衣卫,要敛财其实极为容易,但她父亲却十分克制,从军多年,攒下来的也不过是女儿的嫁妆罢了。
过午后开午宴,若按传统的做法,这是流水席,要一直开宴到黄昏。但孟家今天的婚礼并非如此,只是家人与宾客团坐在一起开宴,作为新人的孟旷和穗儿此时还不能出来,只是在后堂等待,她们只能吃些点心垫肚子。而前堂宴厅内,二哥孟子修替代了本该是新郎承担的接待宴宾的任务,作为高堂的舅舅、舅娘则与家中子弟后辈和一众宾客把酒言欢。
一直等到黄昏时分,也就是进入吉时,婚礼才正式开始。两女子成亲,本不分嫁娶。但若按照传统观念做判断,此番应当是穗儿嫁入孟家,因为穗儿本身并无家庭,她与孟旷成亲后,是要与孟家人在一起生活的。所以在婚礼的安排和行动上,孟旷和穗儿便有了差异。比如孟旷本身并不盖盖头,她虽身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嫁衣,但需要她去西厢房外接穗儿。穗儿房外守门的人由孟暧和白玉吟充当。其实孟暧和白玉吟都是孟家人,这不符合礼仪,但这个婚礼不可以常理度之,便只以与穗儿的亲厚程度来择人。
孟旷闯过了孟暧和白玉吟这一关,才能开西厢门迎接穗儿出来,并用红绸花结牵了盖着红盖头的穗儿往前堂去行礼。她们要从侧面的夹道绕到前院,在前院跨火盆入堂。入堂内,先三跪九叩,祭拜供案之上的天地君亲师及祖先牌位,这叫做拜天地。随即三跪九叩坐在大堂主位之上的舅舅、舅娘,这叫拜高堂。最后新人互相一拜,这叫做夫妻交拜礼。
孟旷这一袭装扮,惊得众人难以言语。婚礼举行过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孟旷身上难以移开。众人心目中那假小子孟晴,自幼就没怎么好好梳妆打扮过,更是从未文静温柔表现出女孩子的样,如今却身着凤冠霞帔,俊美面容被妆容衬托出难言的女子霸气,好似君临天下的女皇般迎娶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一幕仿佛是发生在梦境之中,令人众人恍惚间唏嘘感叹。世事沧桑,一个人的变化可以多么巨大,真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
也许只有罗道长可以保持平静,他是看着孟旷一步一步成长到如今,这个女孩子有多努力,又有多优秀,长辈之中只有他最清楚。他也能时常看到闲居在家时的孟旷那不修边幅的女儿家模样,对她的女子装扮并不会有太多的惊诧。
礼官恰是罗道长充当的,虽然让一个清修道士主持婚礼似乎很是不入流,但对孟家来说,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拜堂完毕,孟旷还要牵起穗儿,往洞房而去。洞房实际就是西厢房,二人进入后,按照安排继续完成礼俗。沃盥双手已备行礼,秤杆挑去盖头称心如意,吃下同牢食,饮下合卺酒,剪下发丝以结发,从此二人便是终生的伴侣,不离不弃。
因为第二日一大早她们二人就要出发,故第二日的新妇拜公婆的礼俗便挪到了今天,舅舅、舅娘移步到西厢房前堂上座,与孟旷完成结发之礼的穗儿,则端了茶,敬给二老。舅舅、舅娘吃茶,最后要对新妇穗儿说些叮嘱告诫的话。奈何舅舅、舅娘这一日不知是不是太过感动,二老说出来的全是盼着穗儿和孟旷能长长久久、平平安安的吉祥话,倒是根本没说什么训诫之言。
敬茶结束,众宾客退出门外,闹洞房这个步骤,众人也就都省却了。因为闹洞房的目的,本是为了打破新郎新娘初见时的尴尬与生疏,但孟旷和穗儿之间不存在这样的问题,相反她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弥足珍贵,容不得其他人来占用。众人都十分识趣,于是天还未完全黑下来,西厢房内就只剩下孟旷和穗儿两人。
孟旷从揭开盖头时起,状态就一直不大对劲,因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穗儿的身上,片刻都无法移去。穗儿本就是极美的女子,她的五官娇艳明媚,有着一种天然的魅惑力,而她说话声线柔美,身材又娇俏玲珑,能瞬间激发起人的保护欲。但平日里的穗儿着装朴素,由于常年处在底层,她甚少会盛装打扮,孟旷就几乎从未见过粉黛妆点后的穗儿。
而穗儿今日的妆容着实太令人惊艳了,粉黛胭脂全都点缀得恰到好处,将她五官的美衬托放大到极致。尤其那琥珀杏眸若含清泉,汩汩涌动着隽永情思,顾盼间熠熠生辉,简直迷人到移不开眼。不仅仅是孟旷,其实当孟旷揭开盖头时,在场所有人都被她惊艳。
而如今独处,孟旷更是不能将眼睛移开她片刻,送走客人掩上门后,她返身回来就将穗儿打横抱起,团在怀中亲昵,近距离欣赏她的容颜。穗儿被她吓了一跳,不禁失笑道:
你怎的这般猴急,先卸了妆再说,不然咱俩这一头的钗,一脸的粉,你也不嫌难受得慌。她窝在孟旷怀中,勾着她的脖颈,望着她施了妆点的面容,只觉又重新认识了一遍孟晴这个人。她的晴姐姐原该就是这样一个大美人,男装的锦衣卫孟旷并不是全部的她。但穗儿心中也清楚,缺了锦衣卫孟旷,孟晴也是不完整的,孟晴就是过去所有的她的集合,她的所有经历决定了她成为如今这样一个令穗儿无比着迷的人。
孟旷轻吻了一下她的唇瓣,顺从了她的话,将她放了下来。放下她后,圈在她腰间的手还不松开,动情地赞美了一句:
穗,你今天真是太美了
穗儿打从心底泛起甜腻的滋味,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道:这会儿倒是嘴甜起来了。
二人相互帮忙拆解发髻,褪去嫁衣,又用早就准备好的温水洗去面上的妆容。孟旷先照顾穗儿洗干净了面容,当她重新兑了热水准备擦去自己脸上的胭脂水粉时,穗儿才突然来了一句:
晴,我以后还想看你化妆,你愿意画给我看吗?
孟旷看穗儿那红着面庞望着自己的模样,就知道这丫头口不对心,实际是在委婉地赞美她今日的妆容。她扬起笑容道:你愿意看,那我就画。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穗儿好奇问她。
你也得画给我看,不然不公平啊,而且我还要加一个吻。孟旷笑道。
你倒是讨价还价起来了。穗儿失笑。
孟旷一边囫囵地洗脸洁面,一边含混着道:我平日里还得扮男装,要上妆总归没那么容易,所以多要点才公平。
歪理!穗儿手指沾了水,弹指泼她。孟旷笑着眨了眨眼,抹干净脸上残留的水珠,将巾帕丢入铜盆,长臂一揽将穗儿勾入怀中,锁住她调皮地双手,笑着道了句:先收了今天的报酬。说罢就以霸然不容拒绝的姿态,勾起穗儿的下颌,低头吻住了她嫣红的唇。
尽管穗儿口脂已卸,那唇依旧红得艳丽,令孟旷流连辗转,反复含吮。穗儿却似是不专心,眼光往那窗外望,红烛辉映下,外面的夜色已浓,窗外似有人影摇晃,她用手儿捂住孟旷的唇,喘息着问:
莫不是有人在听墙根?
是吗?那就让人听去,你我已是夫妻,夫妻间的事不就是那些事,他们又好奇些甚么?若是好奇,自去找个伴儿去。孟旷故意说得很大声。
窗外传来了嗤笑和啐骂声,躲在外面听墙根的人迈着窸窸窣窣的步伐终究是离开了。穗儿笑出声来,揪玩着孟旷的衣带问:你今儿怎么没羞没躁的?
我着急啊娘子,我们俩时间很有限,还是尽快办正事吧,明儿还得早起呢。孟旷的猴急劲儿又上来了,一边说着就又将穗儿抱起,大跨步地往床榻边走。
穗儿拨开她耳畔的散发,揪住她的耳朵道:晴,你说的不对,你也是我娘子,我俩不是夫妻,你是我的妻,我也是你的妻,这才对。
好好好,你说得对,我是你的妻,你也是我的妻,我们是妻妻。孟旷心不在焉地回道,仿佛安抚小孩子般回道。穗儿这节骨眼上跟她咬文嚼字,她却一心要把穗儿吃下肚去,这事儿她想了好几个月了。
刚把穗儿放到床榻上,穗儿却突然攥住她的衣襟将她拉到跟前,勾住她的脖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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