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在狮背上尤为自在,按着洛知意的手让她抱了会儿之后就灵活地转过身,瑞雅在离直升机降落地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回去吧。江稚语速不快,但吐字清晰,对语言的运用已经很熟悉,声音低沉悦耳,去了沙哑,果然与洛知意之前对她声音的想象没有出入,她又低声开口,你不该来。
来了之后会让她更加思念,更加想回去。
洛知意这晚上听她说了三句话,一句是叫自己的名字,一句是让自己回去,一句就是在说自己不该来。
看,这小孩儿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礼貌。
瑞雅趴了下来,重心与平衡终于得到了维持。后面的丹格与迪西就像是保驾护航的忠实保镖,带着两头幼狮跟在身后。洛知意想,如果有摄影机在前面的上空拍摄,出来的效果一定比大片还好她不怕这种猛兽,完全得益于江稚。这些狮子不伤害她,也是因为江稚。
洛挈没教过你刚见面时不要说回去吧,而是要说,洛知意将拄拐递给她,眼神扫过她被绷带绑住的左腿,应该说,好久不见。
江稚一直紧紧盯着洛知意,自从与洛知意面对面之后,就没有错过一分一秒。
她现在能够理解洛知意的话,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还知道了有时候人会心口不一,要学习揣摩面前的人内心深处的想法,江稚克制住自己想要将洛知意拥进怀里的冲动,也在抑制住自己眼眶里源源上涌的湿意。
江稚常想,等再和洛知意见面,自己一定就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了。
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洛知意中途就出现,打乱了她的节奏,就连伪装都来不及穿上,就已经被那声好久不见砰砰砸中,溃不成军。
你现在说话很流利。洛知意手上一空,是江稚终于接过了她递过去的拐杖,却将头偏向一边,下巴微垂着,视线不再与洛知意相碰。
想要在短时间内流利说话,江稚吃了不少的苦,什么办法都试过,最有效的却还是笨办法。
就是拼命说,使劲说,把肺都要咳出来了,嗓子干疼的不行了还是要说话,把自己往死里逼。
为什么要跑出来?洛知意现在看江稚,就像是个闹别扭后离家出走的小孩,被家长找到了还拒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她看江稚和狮群的状态,这段时间江稚肯定常常和它们见面一块儿玩耍,挈哥担心你。
已经好了。江稚拿了拐杖却不用,懒洋洋地用手提着,自己往下一跃,单腿着地,之后便靠着瑞雅的侧面腹部,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了上去。
洛知意要跳下时,江稚伸了手扶她。
本来洛知意想忽略,但是却挡不住江稚眼中的殷切与等待,只好松松地将她手放上,没想到江稚在触到她手的那瞬间就滑到了她的手腕处,将洛知意往自己身上一带。
你疯了!洛知意太怕自己在那瞬间会把江稚压倒,情急之下语气拔高,已经脱口而出,但江稚把她稳稳地抱住了,洛知意的指尖触到她的肩线,上面的手臂,虽然瘦,但是线条越发紧实流畅,即便是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力量。
江稚的脸近在咫尺,眸中带着戏谑的笑意。
你很轻。她将扣在洛知意腰后的手一松,洛知意的鼻尖都差点与她相碰,江稚显然很满意,终于露出了整个晚上的第一个笑容。
洛知意这才意识到,小狮子长大了。
果真是野性难驯,她的兽性仍在,却学会了各项技能,更学会了隐藏情绪。并不是规矩约束了江稚,而是江稚在掩藏自己锋芒的情况下,暂时遵循了现代社会的准则。
她就像是一块璞玉,如今经过打磨,正在绽放着自己的光芒。
洛知意一动不动看着江稚,知道江稚收了玩笑的心思,将洛知意放开。
来这干什么?头顶明月印在眼底,洛知意抬眸,问出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江稚。
这里。江稚说话时,幼狮从地上叼上了书本雀跃跑来,江稚接了,用书的一角抵在土地上敲了敲,继续道,有你的味道。
更有洛知意跑过,洛知意被自己压在地上的气味与痕迹。
每当想洛知意的时候,江稚就会到这来。在这看一晚上的书也是常事,她对野外熟悉,反而睡得更沉。有狮群在她左右,更不需要担心有任何的危险。
可是她每晚都太想洛知意了,所以就只好每晚都来,次次都来。
狮群知道在这能找到她,也经常来陪她。
洛知意看清楚她手中拿着的书本的扉页,显然江稚是在准备之后训练营的笔试,她静默了半晌,你没有必要这么拼,完成日常的训练就好。
江稚在旁边凸起地面的石块上上坐下,脸上的表情没半点更改,声音里却增加了固执:有必要。
如果你只是想证明给我看,那你现在已经做到了。洛知意早就看到她身上的伤痕累累,之前她让秦锦给江稚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疗技术,让江稚身上的伤疤都好的差不多了,现在来了训练营才多久?加上前面一段时间,总共也才两月有余,就她现在看到的淤青就有好几块,估计都是训练时真正的肉打肉给打出来的。
别人都是训练完回宿舍倒头就睡,就她不仅要大晚上跑出来还得看书背书,就算是江稚的精力比其他人要好,也不能被她这么造作。
做到了又怎么样?
现在,远远不够。
江稚皱着眉,洛知意不懂她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重,等下真把自己愁成了小老太太。
现在,不止证明给你。江稚望着她,给很多人。
她不仅仅要站在洛知意的身边,要保护洛知意,还会让所有人都羡慕洛知意。
江稚在洛挈那里了解到,笔试过关,体能过关,老爷子会亲自过来见一面。她需要这个机会,并且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她也愿意。
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不必证明给每个人看。洛知意不希望江稚将很沉重的包袱背在身上,她越拼命,洛知意越觉得这小孩怎么这么莫名让自己觉着心里头难受。
从一开始一个字都不能说,到现在流利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洛知意猛然想起了什么,江稚却站起身,对着洛知意,你该走了。
一直在赶我走?洛知意一点也没觉得时间过的很快,她心里的话被江稚一打岔,忘了半截,江稚,你要听话一些。
瑞雅似乎听明白洛知意要走的意思,低低的发出一声长拖音。江稚抚摸着瑞雅的耳朵,低声道:你知道我不想她走
刚回头,洛知意恍然想起刚才要说的事情,虽然见到江稚的喜悦与听见她说话的冲击还没散去,但规矩还是要教,没大没小,江稚,你应该叫我姐姐,而不是念洛知意。
江稚看着她,嗓子不知为什么变得有些哑,黑睫浓长,遮蔽眸中情绪,唇色红润柔软,一张一合,这不是我第一次说你的名字。
洛知意没来由的心漏掉一拍:什么?
这江稚的声音轻而低,如同呢喃在耳边的魔咒,不是我第一次开口说话。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洛知意只能跟着江稚的思路跑,也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