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已经不指望你会回头了,但我不希望你被人蒙骗,跟邢望海在一起的风险,你可能根本没意识到。杨鸥,你难道从来没发觉过他的不对劲吗?在你心中,他就那么完美吗?你仔细想想,他有没有瞒过你什么事情......
杨鸥忽然想到邢望海那次猝不及防的昏倒,以及后来再没有离过身的黄色塑料药瓶。但这些又能证明什么?演员们因为拍戏、赶通告体力不支并不稀奇,许多人都会服用营养补药,勉强撑过关。
须旭盯着他,看他变扭曲的脸,露出蛇一样湿腻的笑。他知道他在怀疑,也有可能在疼痛,他希望他最好疼得厉害,这样他才有缝隙钻进杨鸥体内,像吸血一样吸他渗出来的疼。
我有证据的,你想看吗?
杨鸥别开脸,似乎在挣扎。
须旭有些得意,他知道自己的话有效果了,就算他安分守己,杨鸥都不会正眼看他,那还不如破罐破摔,索性真做些性质恶劣的事情,也不枉自己大费苦心的折腾。
邢望海十七岁进过一次疗养院,就是为了戒药瘾他最近又进了,情况比上一次更严重,都没告诉过你吧他的行程都停了,你不觉得意外吗?明明是上升期的演员,结果突然中止演艺活动,自折前程
杨鸥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刚淬出的冰,我当年也是说断就断了,并没有考虑过那么多后果。须旭,你认为每做一个决定,都一定要收获功利性的结果,是吗?
须旭愣住,然后微微侧转了一下头,大吸了一口气,这才敢看杨鸥。
你还在怨我是不是?怨我当初放弃你,不够坚定、见利忘义但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苦衷啊,你为什么就不能问一下呢也许你多关心我,我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了呢?
杨鸥在心里冷笑,现在他倒是表现得像一个受害者了,还绘声绘色地颠倒是非,这种感觉让他更觉得无理取闹,也让他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
够了,收起你假惺惺的表演,杨鸥伸出手掌,把戒指还给我,我就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要须旭摇头,将戒指攥得更紧,甚至还后退了几步,杨鸥,你是不是非他不可?你知道不知道我手上掌握的证据一旦曝光大可以毁了他!
杨鸥不屑同他理论,更是懒得同他拉扯,他只是在想,多么雷同的情节,他就不会累吗?面对须旭,只有无尽的厌倦。
杨鸥上前一步,抓住须旭手腕,以蛮力掰开掌心,重新夺回戒指。戒指被捂得温热,这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须旭没想到自己占的上风这么快就失守,干脆一横心,抛出重镑炸弹,杨鸥!你就一定要这么对我吗?!你真狠啊,我会让你后悔的,你等着,我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你要干什么?
现在怕了?
杨鸥忍住亟待爆炸的心情,你如果敢乱来,我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须旭,你别忘了,当初你求我放你走,帮你兜底时,你说过什么
须旭忽然警觉起来,不确定道:你、你录音了?
杨鸥冷笑,心底更加瞧不起他这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自私自利,徒有一副皮囊。
你如果敢动邢望海一根毫毛,我就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须旭虚弱地冷笑起来,浑身没了血色,却依然死死撑着,好,那我们就走着瞧,看是我先毁了你们,还是你们把我先毁了!
杨鸥毫不示弱,忽然怒从心起,以往积压的郁愤直往上翻涌,他眼神变得阴翳,声调更加冰冷,几乎像冻在了冰天雪地里。
你不要以为这个世界都是你的!你自己如果真得没问题,会害怕我毁了你?须旭,是你自己毁了自己,不要再去牵连到别人身上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多丑陋。你以为这样有意思吗?你知道全剧组的人都在看笑话吗?你到底还要脸不要脸了?!
须旭的心脏砰砰直跳,原来,不是他将杨鸥渗出来的痛苦和血吸收了,而是杨鸥,像开了一台抽血泵,活活将他的血都抽了出去,害他如坠冰窟。
他忽然跪下去,抱住杨鸥的腿,我离不开你,你对我来说和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我错了,是人都会犯错的,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是分不开的啊,你以前不是说过,我就像你的兄弟手足,甚至比兄弟手足还要更亲,只有我懂你,是灵魂伴侣......我真得后悔了,我很内疚,受不住诱惑,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也不怕别人再来拆散我们了,你就相信我,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了,杨鸥,我爱你啊......
杨鸥感到一阵时过境迁的悲凉,他们最好的时光已经灰飞烟灭了,如果须旭保持一个不打扰的姿态,他或许还会怀念他的好,可如今闹到这步荒唐田地,不仅让旁人看去笑话,更是令他鄙夷。
须旭抱着他的腿,好像抱到了一块救命浮木,不敢松手。他们都不再说话,偶尔有低泣声,是须旭发出的。杨鸥厌烦了这种拉扯,猛地抽出腿,旭须就像失去重心的陀螺,滚了几下,然后趴伏在地板上。
杨鸥没再管他,攥紧戒指,逃也似的离开舞厅。
他找到苏敏敏,面色不改地让她找车,返回酒店。
坐在车上,杨鸥觉得有些闷,便降下车窗,晚风吹进来,西北的夜晚浓厚,却没有一颗星星挂在天空。
他将戒指攥了一路,现在才有时间好好正视。
这是邢望海给他的信物、身份。因为一颗钻石的点缀,让它更加珍贵。他缓缓戴上它,那内层的刻字便紧贴在他肌肤上,灿烂如夏,使他心安。只有这样,他才能从刚才的闹剧中完全脱身,避重就轻,不去回想。
踏上走廊地毯,他已经开始疲乏,只想着赶快回到房间,丝毫没有注意到壁灯放大的影子,落在他身后。这枚影子很轻很缓地靠近,然后拍了一下他的肩。
杨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带着一脸惶恐。紧接着,这惶恐变成惊讶,最后稀释成惊喜,一点一点回收他刚刚的愚蠢表情。
邢望海穿着一身黑,怪不得会被阴影淹没。他站在他面前,他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寒气,还有风尘仆仆。
鸥哥。邢望海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展露出一贯的笑,笑化成拥抱,结结实实扑向了他。
怎么没通知我一声?
邢望海闷声闷气,惊喜嘛,提前通知你,就不是惊喜了。
杨鸥抱住他,浑身上下唤起了对他的依恋、向往,累不累?
不累。
他闭眼顺着往上摸,摸到邢望海的头发,先进去吧,外面挺冷。
没来得及开灯,房间里漆黑一片。
邢望海迫不及待地开始吻他,因为开了半扇窗户,晚风流进来,吹拂过他们的鬓角、衣角。整间屋子好似都荡漾起来了,原本冰冷的躯体也在渐渐发热,灵魂和思绪开始漂浮,更浓稠的夜流了进来,一切的烦忧都沉淀在了更深的底部。
邢望海牵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戒指在他们相连的指间摩擦。
肉身终会腐烂,或者正在每个瞬间腐烂。惟有这枚戒指会留下来,见证海枯石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