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鹤城口吻笃定:因为我觉得你这个年纪的事,没什么可让你苦闷的,我只能想到感情方面的问题,但你也不是会为自己女朋友苦闷的人。
所以你是觉得我会为他的女朋友苦闷吗?谢初鸿听笑了。
谢鹤城:其实我有一点心理准备,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自从燕若若上个月告诉他,这件事就一直惦记在他心里,因为他发现燕若若的状态也很差,谢初鸿现在还说他是瞎准备。
根本没人告诉过你,你是准备了个什么。
是没人告诉我。
这是一件让谢鹤城非常不痛快,又不得不承认的事:但是不是也没人跟你说过,只要一提到周常德那个崽子,你眼神都变了。
就像我看你妈妈一样。
错不了。
第91章
谢初鸿先是愣了两秒, 然后笑了。
谢鹤城在隔板对面按太阳穴:下个月过年,让他也一起来吧。
谢初鸿一口回绝:不要。
谢鹤城:?
谢初鸿对他吃瘪喜闻乐见:那是我的宝贝。
谢鹤城听得青筋暴跳。
想计较也无法,只能说服自己看在这崽子缓和了他们父子氛围的情面上, 暂且放他再快活几年。
少年大概没意识到自己嘴角扬得多高:周叔叔说得挺对的,想看你自己出来看。
谢鹤城看着他这样,心里既高兴, 又苦涩,最终只能认命般也跟着露出笑:人真是不能犯错。
人犯错,就会受罚。
若若是,初鸿也是。
常德说你因为我, 很怕自己会犯错。
其实我以前也怕, 所以我拼命地挣钱, 就是因为我不想你跟我一样,最好连对钱的概念都不要有。
谢初鸿敛下嘴角:什么意思
男人笑容苦涩: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你在很小的时候就会把我给你的零花钱找地方存起来。我问你为什么要存,我们家不缺钱,你说你也不知道, 但就是想存。
谢鹤城到现在都能清晰记起来,那时心里的恐惧。
有人偷盗,并不因为穷,有人渴望钱, 也不是因为缺、或者贪婪。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在'钱'这方面可能存在道德瘾癖。
谢初鸿尝试在对视里理解男人说了什么:你是说你有敛财的道德瘾癖?
谢鹤城只是继续:最开始我没觉得这有什么, 人人都说我是做生意的天才, 我具备挣钱所有特质, 但后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 我已经走偏了。
风险和回报成正比, 别人不敢做的,我敢,别人不敢擦的边,我也敢。
敢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不懂敬畏,所以什么都敢。
谢初鸿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五指下意识在膝盖抠紧。
常德说没有钱让你很焦虑,没有安全感,但其实我知道这是最轻的说法,因为我以前也跟你一样,有钱不够,还要钱生钱,不然我寝食难安。
男人从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沉沉的,每一个字都磕在谢初鸿心上:意思是我也有问题吗
他最初发觉自己不合群,就是因为同龄人里,他找不到同类。
好像自私自利、冷漠敏感的,只有他一个。
你希望我告诉你你也有问题,这样错就不在你。谢鹤城一针见血戳穿了少年的心思,但不是的,这件事还是取决于你自己。你觉得你有,你就有,你觉得你没有,你就没有。
每个人内心都有游走的一面,表现出来的好,不是他们天生好,是他们选择好,他们为好付出的努力是我们看不到的。
就像别人也看不到你为成绩付出的努力,看不到我为生意付出的努力,他们只觉得我们聪明。
始终沉默在角落的狱警,悄无声息将纸巾放到少年跟前。
谢初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还哭得非常厉害,眼泪一串一串滴落到桌上。
他渴望听见有人对他说这些话,渴望了太久,久到数不清熬过了多少辗转反侧、自我怀疑的晚上。
谢鹤城看着他这样,自己心里也像针扎,比判他七年,让他难过的多得多。
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很久,一直想等孩子来看他的时候,结果这一等,就等了三年。
我只要一想到你煎熬的时候,我只能被关在这里,就整宿整宿睡不着。
最开始是燕若若,后来是周常德,大家都尽可能让他参与谢初鸿变化的每一个点滴。
有时他听周常德说那些少年郎百转千回的小九九,觉得好笑,但好笑之余更多的其实是羡慕。
谢鹤城自嘲:我可能出去就要开始还债,还你妈妈及时你把你送到常德那的债,还他们教你、陪你长大的债。
还不清也得还。
作为父亲,对自己孩子成长缺席的罪名,判下来,就是无期徒刑。
探监的半个小时结束。
那头狱警按点把谢鹤城带走,这头却并不着急催谢初鸿出去,继续安静等在角落玩手机。
谢初鸿一直把桌上准备给他的抽纸,用了小半叠才出声:他跟你们关系真的挺好的。
狱警应声抬头,年纪并不大一小伙子:平时我们也不放水,但1168进来三年了,第一次见到他这样。
周常德在外面等待的时间里和狱警有说有笑。
其实大家都知道超时了,却不约而同装作没发现,继续火热地聊着。
后来谢初鸿起身出去,在过道里问跟在他身边的人还看不看得出来。
他知道自己用的卫生纸不是一开始就备好的,是这人半道悄悄去旁边房间拿的。
狱警终于看着他的眉眼笑了:你跟1168真是很像,他也经常问我们脸上拾掇干净了没。
那我干净了吗?
比来的时候帅。
周常德见到他也没问聊了什么,只简单跟狱警们打了声招呼。
说孩子们二十八放假,所以下次来可能很快,没几天。
秋芸和周什一在咖啡厅里酒囊饭饱。
谢初鸿过去时,主动给秋芸开了玩笑,说他爸现在很慌,觉得下半辈子还不清他们。
秋芸伸手就在周什一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还不清最好,不然莫名其妙拱了他的白菜,我们心里也很慌,正好省了交代。
谢初鸿瞄着他哥垮下来的黑脸笑了。
周什一当时看他没心没肺,下意识以为探监聊得还挺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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