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俞沉默,季眠用手指软绵绵地抠了抠枕头。
你刚才不是胆子挺大的吗。
刚才没关灯,关灯了,我就怕。
季眠怕的不是鬼片,而是怕厉决,怕他的出现带着他改变的命运走向灭亡。
没有人不怕的,《陌路柔情》是一本结局已经注定的小说,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谱写完毕。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做得一些是否是徒劳,至少在看到厉决的那一刻,他的心为之颤抖。
惊惧、压力、绝望、焦虑,负面情绪排山倒海的朝他压来。
但他不知道怎么跟傅沉俞讲他知道的一切。
难道要告诉傅沉俞,你所在的这个世界是假的,你只是一个书中的人物吗?
还是告诉他,你之所以有这么悲惨的遭遇,只是因为你是苦情的男二号;你遭遇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你将来要有个理由成为反派大佬,成为主角攻受爱情里的助攻?
他怎么说得出口,在傅沉俞经历过那么多苦难之后,他怎么舍得说出口。
季眠的手被傅沉俞捉住了,对方的手冰凉的,他嘟囔一声:你怎么这么凉啊。
他主动地反握住傅沉俞的手,把它拽到自己眼前,放在自己胸口,心脏平缓的跳着,他把他最脆弱的地方,交给了未来叫人闻风丧胆的坏人。
别人都怕他,但他不怕。
给你暖暖。季眠闭上眼,握着傅沉俞的手,他很有安全感。
赶紧睡。傅沉俞有点儿燥,还好季眠看不见他的脸,搞这一出,弄得他耳根发热。
明知道少年不是这个意思,可心思不正的他,总是会胡思乱想。
季眠提心吊胆了几天,天天跟在傅沉俞屁股后面当小尾巴,上厕所都要结伴去,直到发现厉决没在校门口堵他了,他才没那么黏人。
他有点儿侥幸心理的想,或许厉决只是一时兴起,当时他那么冷淡,说不定对方就觉得没意思呢?
原著小说中,厉决是一个又狂又傲的人,被他拒绝了一次,应该倍感耻辱。
他不知道的是,厉决没来堵他的最朴素的原因,就是桐外的课程太紧张,对方走不开。
最近出了个新校规,出门必须批出门证,否则一概不准到校门外去,除了双休回家可以离校,平时就跟坐牢似的。
为了贯彻执行校规,巡逻的老师加强了一倍,厉决就是想翻墙都没机会,还被抓到好几次,通知家长,记了处分。
远在建京的厉父给厉决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有处分,那就滚回建京。
厉决知道他爸火了说话向来是说到做到,这段时间只能忍着不去找季眠。
可他每每想到傅沉俞跟季眠在一个学校,搞不好还在一个班,他就呕的吐血。
好在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五月的月考结束,桐城所有的高中迎来了本学期的第一次课外实践。
学校自发组织学生在植物园、博物馆和科技城三选一,选择一处地方做课外拓展训练,作业是一千五百字的感想。桐城和镇南今年都选在了科技城,厉决为之一振,立刻去打听镇南学生下榻的酒店是哪里。
桐城的课外实践是高一必修的学分之一,一共三分,每个学生都要参与。
一天一夜,要住在校外,对学生而言,在枯燥的学习中,这活动跟春游没有区别。
实验班一早就开始分派酒店,两人一间房,自主报名。
季眠肯定跟傅沉俞住一间,等到去课外实践那天,他们俩连大巴车上的座位都是一起的。
体育课代表在后面羡慕:你们感情真好啊干什么都一起。
季眠有点小骄傲,忍不住炫耀:因为我跟傅沉俞是一起长大的。
体委:真不容易,你们俩要其中一个是女生,那妥妥的青梅竹马。
季眠笑了笑,撞了下傅沉俞的手臂:傅小姐?
傅沉俞闭目养神,抓住他的手臂:别玩儿。
到了酒店,都已经中午十二点,班主任宣布原地解散去整理行李吃午饭,两点钟在酒店大厅集合。
季眠坐在行李箱上玩,让傅沉俞拖着箱子带他滑,进了门发现大厅里有许多穿着桐外校服的人,季眠脸上的笑意僵住,心沉了下去。
桐外竟然跟他们学校住在同一家酒店。
不会那么倒霉碰到厉决吧?
季眠瞬间连玩儿的心思都没了,跳下来推着傅沉俞的背,往房间走。
上楼的一路,他沉默着,忧心忡忡,祈祷着别跟厉决见面。
可惜上帝没听到他的祈祷,中午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季眠又遇到厉决了。
厉决端着餐盘,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张同学,又见面了。
季眠嗯了一声,转身就走,厉决拦着他:哎别走,我怎么听见别人喊你季眠啊,翠山同学?
撒谎还是让季眠很不好意思,他耳尖红了一瞬:你挡我路了。我们不是很熟,让让。
多说两句话不就熟悉起来了。厉决说话时像哄情人,让季眠十分不适:我是真心想跟你交朋友的。给个机会呗。
季眠急匆匆往前走,想甩掉他。
他有心想揍厉决一顿,可是也顾虑颇多。
原著中,厉决的父亲在建京权利很大,毕竟是主角攻,家庭配置是寻常老百姓惹不起的地位。
他揍了厉决,也要考虑会不会给林敏芝带来麻烦。
而且就算是要揍,也要师出有名,厉决现在就真的摆出一副想和他交朋友的态度,也没做什么强取豪夺的事儿,季眠都没借口揍他!
他在心里懊恼,早知道一个人来买饭会碰到厉决,他死也要黏着傅沉俞。
季眠越走越快,把餐盘往桌上一放,就挤在傅沉俞身边坐着。
厉决的脚步减缓,笑意收敛,吊儿郎当、居高临下地看着傅沉俞。
傅沉俞也冷淡地看着他,漂亮的双眼是阴郁的黑色,他说:滚。
季眠用叉子戳着土豆,谁也不看。
心里却在为傅沉俞点赞:大佬好样的!威武霸气!一鼓作气让他滚远一点!
厉决觉得挺好笑,站了会儿,当做没听见那个滚似的,把餐盘放在隔壁桌上,坐下吃饭。
他每吃一口,就看季眠一眼,慢条斯理,活像拿他下饭,季眠吃得如坐针毡,恨不得把饭菜掀到厉决脸上。
吃完饭,季眠起身:我去买瓶水,你想喝什么?
傅沉俞撑着下巴:跟你一样。
季眠点点头,往自动售卖机走去。
两张桌子之间,只剩下傅沉俞跟厉决两人。
周围人来人往,丝毫影响不到他们之间暗潮汹涌的敌意。
厉决先开口,笑得不那么友善:聊聊。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也不是来找季眠麻烦的。
傅沉俞漫不经心地看着,瞧不出他的想法。
厉决被他看的毛骨悚然,想起前世的傅沉俞,一阵恶心。
只不过,现在傅沉俞还小,性格似乎还没成年之后那么恶趣味。
至少他的不高兴会写在脸上,而不是永远挂着那副恶心的、假惺惺的、被称之为温柔的笑容。
厉决深吸一口气,自认为挺有礼貌地开口:季眠是你朋友吧,我可以跟你直说,我挺喜欢他的,想追他,就是男女朋友那种。
傅沉俞开口:你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