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山洞,戴朝仇选得这条路与那小探子相差甚远,那小探子是光明正大走地面,若想跟上去很容易被发现,也怪小探子过于迟钝和轻敌,竟骄傲的多跑了两趟,惹恼了戴朝仇不说,还将这矿脉之间的路径暴露的彻彻底底。
山洞非一朝一夕凿成,边缘十分的隐秘,若无戴朝仇引路,就是漫山遍野撒网式地找,也找不到入口。
柴筝身上曾带了支火折子,下水的时候已经不能用了,阮临霜又是被绑架来的,什么准备都没有,只能摸黑走进了这未知的洞穴中。
黑暗将感官放大了好几倍,柴筝手背上被阮临霜不经意抓出来的伤口火燎般的疼,这也怪不得阮临霜,若是平常,这样的拉拉扯扯别说伤到柴筝,连条红印都显不出来。
但现在,柴筝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这一身还未干透的衣服有多粗糙,细腻交织的线头像是掉进脖子的木刺,而冰冷更是化成了一种尖锐的痛感,柴筝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幸好这种疼浮于表面未曾深入骨血,因此她还能忍着。
柴筝原本的目的是不希望小阮担心,可惜阮临霜看了太多的医书,中毒者表现出来的各种症状她都心知肚明。
可是这种情况下,她只能迁就柴筝的逞强,除了担心,毫无对策。
山洞虽不狭小却也不够宽敞,前面的光被归拢,还能看见小小的一个点,而她们与戴朝仇的距离却拉得相当远。
戴朝仇尚未出山洞却忽然停了下来,随后柴筝敏锐地捕捉到开锁声,那点光亮竟然凭空消失了。
阮临霜伸手摸了摸,她知道柴筝就在自己前头,但是怕简单的触摸再次伤到中毒的人,因此只敢聚精会神的去感知柴筝,而不敢与她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按柴筝以往的性子,若不是疼到了极限,这片黑暗中她会一直拉着阮临霜,片刻也不松开。
心有灵犀般,阮临霜摸到了一片冰冷的衣袖,这里太安静了,谁也不敢说话,阮临霜轻轻跺了跺脚,示意柴筝脚底下有机关。
柴筝也听出来了,方才锁开之后,地底响起空阔的响声。
嘴上虽然要保持安静,但不妨碍柴筝瞎想,戴朝仇真是人才啊,这种地方他也能藏人。
随即又想,戴朝仇既然知道精铁矿的位置,那他很有可能没有投奔拓跋恒,转而依附萧氏难不成这地底养着的人跟姓萧的有关系?
然而不等柴筝跟阮临霜靠近,那点火光又透了出来,只是黯淡许多,看样子快烧到最后了,戴朝仇重新锁了门,却没急着离开,他先是四下看了几眼,随后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们在跟踪我。
柴筝跟阮临霜互相看不见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也很懵。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还是没有声响,于是戴朝仇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甚至点出了名姓,阮姑娘,柴小公爷,出来吧,我不会为难你们,只是想聊聊。
戴朝仇已经上了年纪,若是不论他这个人的恶心程度,光听声音还算和蔼,更何况这条道笔直,戴朝仇若是想瓮中捉鳖,直接两头一堵,放火熏,用水淹,总有个办法能将两小姑娘弄死,既然现在占优势的提出要聊聊,自然半推半就。
柴筝示意小阮先别动,她在远处道,戴先生要聊什么?
很简单,戴朝仇察觉到了柴筝的紧张,脸上挂着讥讽的笑意,我想让两位与萧刑萧王爷合作,两位在漠北也呆了很长时间,我不会将你们当成无知的小娃娃直白说,北厥拓跋氏当家也有百余年,历六位可汗,也该换一家了。
哦,这话要是让拓跋恒听见,不只是你,恐怕整个萧氏都会遭殃吧?
柴筝的声音一出来,戴朝仇瞬间全身僵硬,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垂下目光,一把短剑正架在他脖子上,柴筝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一片黑暗中随时可以要他的性命。
戴悬的身手比张凡还不如,戴朝仇倒是好上不少,一流算不上,二流里拔尖,他嘴上说着不轻敌,却还是摔在了高傲的坑里,柴筝手里的短剑又往后收了收,剑刃极薄,瞬间沁出几丝血来,戴朝仇从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年轻姑娘。
我喜欢北厥内乱,能省我不少力气,但说实话,萧与拓跋半斤八两,谁当这个家,都会当得一塌糊涂。柴筝听起来满不在乎,其实得十分费力才让自己的双手不发抖。
她想了想又道,你活着倒是件最大的祸害。
戴朝仇还要说些什么,却想不到柴筝手起刀落,直接割断了他的喉管,血溅三尺,戴朝仇嘴里抽着风,他到死都不明白哪一步走错,竟让自己莫名其妙去见了阎王。
柴筝缓一口气,她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而阮临霜就在不远处,徒劳地伸着手不敢去扶,生怕这一接触再造成青紫血瘀。
柴筝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嘶的呻吟一声,口中却道,留你在,北厥还有可能造出杀伤力巨大的炮筒,何况你这一路都没发现有人跟踪,下去一趟就忽然聪明起来了?与其听你说废话,我自己开门不是方便很多。
至此,戴朝仇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却始终不肯瞑目。
柴筝这会儿倒是志满意得,等要掏钥匙开门时,才想起刚刚动手都能蹭出来血痕,掏钥匙别是十指都给磨肿了,继而眼巴巴瞧着阮临霜,被阮临霜轻声骂了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
===第77章 第 77 章===
山洞本来昏暗, 按理说,地底应当更加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当阮临霜打开这道狭窄的门, 里面却既不逼仄, 也不压抑。
地底几乎被掏空,呈现一种巨大的空旷感, 眼前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甬道,房间错落如蚁穴, 有空气流通, 并不怕憋闷, 四面嵌着夜明珠, 每隔一两米还有火把在墙上熊熊燃烧。
目光猝然从黑暗转向这灯火璀璨处, 阮临霜下意识眯了眯眼睛这副光景倒是让她想起夭夭来, 小巫衡就有这种骨子里的趋光性。
这地下宫殿过于雄伟, 若是在其中找人,非一两个时辰不可, 然而还没等阮临霜皱眉, 甬道当中就走出个穿白色长袍的人。
他显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北厥人,眉眼处过于平坦,甚至有些横向发展的趋势,阮临霜沉声说了句,木桑人。
这是一个典型的木桑人, 生活在水汽充盈的地区,到漠北也不知多久了,整张脸都有些干燥起皮,连头发都掉得非常严重。
他向前走动的过程中,一直闭着眼睛, 直走到通向外界的□□之下,他才终于停了下来,全程脚下平稳,没有因为视力受阻而踉跄。
戴朝仇的血顺着洞口滴滴答答,大约是闻到了死亡的味道,这人缓缓开口道,看来两位是选择了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