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筝岂止是努力,她感觉自己都快竭尽全力了,上辈子要是有这个劲头,柴筝怀疑自己能将砍下来的脑袋再接回去。
要置办的东西在衙役们的帮忙下,半天时间基本已经齐备,郭衍还派班头提前挨家挨户的通知,说是柴小将军受了伤,急需回长安医治,大家能避让的尽量避让,这两天不要占道拥堵。
关于柴筝受伤的消息,是阮临霜要求散播出去的,不仅要散播,还要敲锣打鼓弄得人尽皆知,最好是她们尚未到达长安,就先一步传到赵谦的耳朵里,这样才有利于下一步的计划。
===第104章 第 104 章===
柴筝被安置在马车中, 这马车比孙启府置办的要小上不少,但造价却并不便宜,人坐在里面非常安稳, 并且车身轻便, 车轮子上都抹了油,只要有一匹马就能拖动, 而顾恨生则骑了另一匹马。
郭衍原本想给她们配几个衙役随行,都被阮临霜给拒绝了, 人数太多扎眼, 何况一个顾恨生已经能抵二三十个衙役。
不过阮临霜也没让郭衍闲着, 难得有这么积极向上的利用对象, 县令又算是一方地头蛇, 能做的事可多了去了
阮临霜叮嘱郭衍把守各个路口, 要是看到宽圆这一行人, 替自己传一句话,长安城郊汇合, 我不来不要进城。
郭衍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 但时局变动,他在这偏远之地能守住一方太平已经不易,往长安城去的人可不只背负一方之地,所行所动必有深意,他将这句话带到就是。
末了, 郭衍还感叹一句,不愧是恩师的女儿,我等庸常只能望其项背。
这句话可是太过谦了,他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能当个二品大员。
长寿作为一匹精力过剩的千里马,即便是拉着车, 速度仍然很快,柴筝在马车里吃饭睡觉都有人照顾,就是每天都得喝药,时间不长连舌根都发苦,柴筝刚开始还喜欢往里拱,也不是怕喝药,单纯喜欢小阮温言细语的哄一哄自己,其乐无穷,后来喝药却干脆起来,基本一到时间柴筝就豪迈地一干而净。
倒不是七年之痒这么快就到了,随着时间流逝,柴筝越发觉得虚弱,清醒的时候也更少,她体内的剑气几次压制不住,将盖在身上的被子都扯坏了,阮临霜像是看出了什么,脸色越发严峻,柴筝数着日子,思量着小阮已经好几天没笑过了。
她们攒下来的解药约有二十几颗,刚开始一天一颗还有成效,后来加到一天两颗,阮临霜不敢再往上加,这点药量即便脚程很快,也很难保证耗光之前能到达长安城外。
柴筝清醒的时候会裹着衣服坐起来,她越发畏寒,往中原去已经开始不冷了,柴筝还是会冻得发抖,她手里揣着汤婆子,笑着道,小阮,没事的,我命很硬,一定活得长长久久,活成了祸害小阮我还要祸害你呢。
她说话有气无力的,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和煦,阳光安安静静落在柴筝身上,她比多年前成长了许多,眉目中的幼稚被时光抹成了姑娘家的柔和,她有战场上磨砺出来的英朗,但这种英朗却并不突兀,熨帖的藏在柴筝骨子里,让她整个人透着些复杂的岁月痕迹。
柴筝遗传了长公主的相貌和柴国公的神韵,阮临霜有时候觉得她像一坛酒,本以为能烈的人呛出眼泪来,喝下去了,才发现这是一杯风雪之中敬给归人的酒,渗进四肢百骸的温柔宽厚。
而阮临霜自己才像一把过刚易折的刀,这些年若不是柴筝在身边,不管多极端血腥的手段,阮临霜都做得出来她会是一个殉道者,为了复仇以性命为筹码,能拉着赵谦遗臭万年。
柴筝说话时,阮临霜正拿着纸笔在给京城里写信,她有必要知会长公主和自家父亲一声,这两封信会从下一个驿站寄出,赵谦的人当然会查看,不过都是些家常话,报平安的,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写了两个字,阮临霜的手就抖得无以为继,她叹了口气,将滴满墨汁的信揉成一团,扔到了角落中。
柴筝便捞了一张摊开来看,这写得不是挺好的吗?
阮临霜望了她一眼,哪里好,展开说说。
柴筝想了会儿,字好。
阮临霜的字确实不错,当年考进士,独这字,就合考官的眼缘,阮临霜是瞒着身份,从乡试、会试一直考到殿试,高中状元后,本该有个更广大的前程,可惜她身为女子,这字又被弘文馆大学士相中,留她做了个编书的。
不过编书也有好处,外头没有的或是散落的,这里都能翻阅,朝堂上那些纷扰波及不到她,但阮临霜却是旁观者清,见过了官与民斗、与官斗,甚至是与帝王较高下,这长安城里的人心就没个太平的时候。
见阮临霜有些出神,柴筝便又道,不如就写安好,勿念,正于途中,半月可归,简单点,省的写多了看出破绽来。
阮玉璋柴筝不大清楚,自家的娘可是小狐狸的亲娘,只言片语就能知道柴筝是否活蹦乱跳,万一这破绽大了,她老人家说不定出城相迎。
想起家中的娘,柴筝就紧接着想到那卷传位诏书和凤凰匣,这两样东西都是能要人命的,幸好顾恨生也不傻,那天柴筝昏迷后就将东西给藏了起来,后来又直接给了阮临霜,没有第四个人经手。
顾恨生此时已经报了仇,余生没有牵挂,他对朝堂风云又根本不感兴趣,唯一上心的就是自己暗害柴筝在前,柴筝帮自己复仇于后,良心上过不去,又欠情又欠恩,所以阮临霜的差遣他也没有推却。
柴筝将纸揉了揉,又重新扔到了原处,她裹紧被子又道,小阮,诏书你看了吗?
被柴筝这么一扯,阮临霜也没有心思继续写信了,她将笔撂在一边,看过了有多少人知道这份诏书的存在?
我知你知,顾恨生大概也知道,戴悬就不一定了,否则他不会将凤凰匣当做单纯的杀人工具不过就算他知道也没什么用,柴筝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人都死成灰了。
京城里呢,阮临霜道,京城里有多少人知道这份诏书?
就算诏书是先帝亲手所写,上面盖有传国玉玺,也需要见证人才行,没有见证人,这诏书虽然有实际效力,也没人愿意扶持赵琳琅上位帝王不只是一个称呼和位置,也是一种实力的象征,先帝一定要留下些东西,确保赵琳琅在登基之前,不会被人篡位。
况且,大靖从未有传位女子的先例,要平定朝堂、建立威信,除了赵琳琅本身的能力之外,就是强有力的后盾,先帝浸淫权术多年,老糊涂之前也算是英明神武,他敢写这份诏书,就一定留下了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