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看向柴霁道,公子猜的不错,我确实是木桑人。
平安就站在贤夷身后的阴影里,低着目光也不说话,柴筝打量了他一眼,回贤夷道,暂时见不到小阮了,但他这只眼睛是不是迫在眉睫,耽误不得?
是。贤夷果断回答。
那好!柴筝身形如鬼魅,刚刚还站在门口,陡然间已经绕过贤夷到了平安身后,她抬手劈在平安脑后,平安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晕倒在地。
柴筝拍了拍手,好了,拖到床上让章大夫来看吧。
贤夷当然也想过直接打晕拉倒了,但这孩子的脾气非常硬,凡事不能替他做主,否则他宁可死。
柴筝看贤夷的眼神仿佛看傻子,你知不知道平安为什么不肯舍弃这只眼睛?
他说是希望自己对我有价值,贤夷沉吟,然而这只眼睛留在他的身上,就是缓慢走向死亡,他对我而言早就没有价值了,我收留他,只是因为他像当年的我,可惜我遇到的商先生凡事讲利益,我是他的养子,却也是棋子不过商先生救我引导我,我依然很感激他,却希望平安不必像我。
柴筝左看右看,贤夷太子还不到而立之年,却已经有了身为人父的自觉,这是将平安当成接班人来养的啊?
你既然如此重视他,为何又让他舍弃了一只眼睛?柴筝好奇。
贤夷苦笑,并非我愿意,是平安先斩后奏,把自己一只眼睛生生挖了出来,我担心他继续这样下去,另一只眼睛也会保不住。
柴筝颇为同情地拍了拍贤夷肩膀,等他醒了,你就直接跟他说想收个养子,以后你是要回木桑的,赊仇县偌大烂摊子就交给平安打理了,希望他不要辜负期望。相信我,平安一定立马从床上弹起来。
她说完了,眉毛一挑,我这儿有个年轻人叫王碗,你没事让平安多跟王碗相处相处。
以后王碗做了守城的大将军,整个赊仇县的势力都是他的后盾,那可太美了。
转瞬之间就离题万里,方才还是说贤夷是否木桑人,这会儿已经拐到了赊仇县的归属上。
柴霁不得不咳嗽一声,他问,我记得十几年前,柴筝曾被木桑巫衡绑架,随后巫衡罗离世,传闻与他同来大靖的贤夷太子还活着我观阁下气度不凡,又有一颗木桑巫衡的眼睛,是贤夷太子本人吗?
柴国公府从上到下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贤夷见规避不过去也不打算规避了,他道,我是。
听到这句肯定的回答,柴霁真是心好累,自家十几二十天前,还算满门忠烈,此时却住满了乱臣贼子,简直非要造反才能收场。
可是造反并不容易,国公府外戒备森严,柴家的兵力又大部分放在漠北,在长安城可谓势单力薄,反倒是赵谦大权在握,他随时都能找个借口将整个柴家剿灭。
哥,你别紧张,柴筝十分洒脱,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柴筝分明是在笑,但不知为何,柴霁和始终站在门口的赵琳琅却齐齐在她语气中听出了至死方休的承诺,末了,柴筝又道,家里已经有人消失好几天了,你们就没发现吗?
还真的没发现。
饶是柴霁能留意到贤夷太子推门的动作,却也没有时时去将客人们的院子都敲一遍的冲动,而这些客人中不乏怪胎,吃饭都送到门口,深居简出像是自闭。
但是娘,我也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你。柴筝正色,我与小阮离开长安城太久了,这里很多情况都不由我们做主,一旦事无转圜,我会需要你的帮助兵权,甚至是满朝文武的支持。
这件事不仅关系到柴家和阮家的存亡,赵谦这几年铲除异己的举动已经越来越癫狂,否则也不会建立一个翻版的祭酒处,弄得人心惶惶,动辄就是灭门之祸,除此之外他还听信谗言,疏远贤臣,边关连年战祸他不管,江南之地洪水泛滥,民不聊生他也视而不见,这些年全仗着文有阮玉璋,武有柴远道撑着,否则偌大江山,早就四分五裂了。
大靖继续放在赵谦手里,迟早是要亡国的。
但即便这样,柴筝的要求仍然很困难,长安不同于漠北和两江,偏远之地老百姓长着眼睛,知道跟着谁才有饭吃,但长安城多得是读书人,撂一块砖,拍死的九个人里有八个半官职在身,这些人从小学的就是忠君爱国,是礼义仁孝,是君臣尊卑,让这些人支持一介高举反旗的女子可太难了。
况且赵琳琅手里并无实权,打都打不服。
我会尽力,赵琳琅还是答应了下来,她又道,柴筝,自从你这次回来,我就发现你似乎早就做好了造反的准备甚至早于你得到那卷先帝遗诏。
柴筝每一步都踏得奇准,赵谦即便有木桑祭司在身边,也知道柴筝与阮临霜是影响未来时局的重要人物,然而柴筝仍然隐藏的很好,她将自己当成一颗随时能够利用的棋子,却在暗中与阮临霜布置好了一切,推着赵琳琅甚至是整个柴家不断向前。
娘,柴筝笑道,你要知道,我与小阮永远不会害你们,何况我的娘亲这么聪明,总有一日会想清楚前因后果。
即便死而重生十分离奇,但柴筝相信自己瞒不了家中这几只大小狐狸。
赵琳琅半信半疑地看了柴筝一眼,随后伸个懒腰,倒也是,既然说了将时代交给你们,之后我就少操点心先回去睡一觉,有事没事你们都自己处理,只要不是家中着火尽量别来敲门。
她说着挥了挥手,给柴筝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柴筝是没想到她娘说抽身就抽身,干脆利索的恨不得现在就卷铺盖带着爹去行走江湖,将这堆烂摊子都丢给自己儿女,这毫无留恋的劲儿别说先帝一卷遗诏,就是诈尸回来亲自让位,满朝文武跪倒拥护,赵谦都恨不得抬她上皇位,赵琳琅也会连夜包马车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