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李陵姮突然想到一個不對勁的地方。她之前猜測,對方是因為見她成了魏昭妻子,才懷疑她也是重生者,但八歲時,她沒有任何不同之處,對方卻已經在她身邊安插釘子。
這件事處處古怪!
魏昭那邊也查出一名西梁暗探。但對方混得遠不及木蜜成功。他們兩人並未大張旗鼓拔掉兩枚釘子,而是不動聲色防著、監視著兩名細作。
天平六年十月,雄心勃勃的大丞相魏崢再次出兵西梁,重兵進攻稷山玉璧城,意在奪取玉璧,打開西進道路。
這回,魏昭並未親赴戰場,而是留守晉陽。儘管如此,他近日依舊十分忙碌。
待在大丞相府的李陵姮,有時去馮王妃那裡坐坐,有時在花園裡逛逛。但無論做什麼,她心中的抑鬱都無法排遣。
眼看著魏昭神色一日比一日嚴肅,李陵姮心中更滿是煎熬。當玉璧爆發瘟疫,大丞相麾下士兵病死戰死共計七萬餘人的戰報傳回晉陽時,李陵姮說不出自己是鬆了口氣,還是如何。
一切都按著上輩子發展。十一月中旬,久攻玉璧不下的大丞相魏崢將不得已班師回晉陽時,已身染重病。遠在鄴城的世子魏暄日夜兼程終於在第二天傍晚回到大丞相府。
大丞相府中一片肅穆,婢女僕從走路辦事全都輕手輕腳,仿佛誰發出一點聲響,就是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
除了魏暄外的所有郎君都被隔絕在魏崢寢殿外。魏暄出來的時候,眼角泛著若有若無的紅,他瞥了一眼站在魏昭身旁的李陵姮,朝著弟弟們說道:「阿父精神不濟,你們挨個兒進去。」
雖然病重,但魏崢到底還在努力撐著。只是他患病垂危的消息卻傳了出去。時任司徒、河南大將軍、大行台的張景早有異志,只是迫於大丞相魏崢的實力和威望才不敢輕舉妄動。這回一聽說魏崢病得快要不行了,立刻擁兵自重。
天平七年正月朔日,天生異象,天狗食日。大丞相魏崢在這一日抱憾而亡。
彼時,為了遮掩魏崢的真實病情,魏暄正在鄴城參加宮中的年宴。接到屬下傳來的急報,他卻依舊只能神情舒朗,舉杯朝天子敬酒。年宴熱鬧非凡,酒過三巡,魏暄甚至酒酣興起而歌。
年宴結束當晚,魏暄披星戴月趕回晉陽。因著西有偽梁虎視眈眈,南有張景包藏禍心,形勢險惡,情況緊急。魏暄不得已只能秘不發喪,趁機儘快掌握權力。
大丞相魏崢過世的那天,魏昭將自己關在書房裡關了整整一日。任李陵姮如何勸說,都不曾開門。他坐在房裡腦子空白,又走馬燈一般閃過無數畫面。從小時候阿父回來看他,到他和阿父越來越疏遠。
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家中尚未發跡,只有他、大兄、阿姊、阿母、阿父幾人時,他跟著阿父出去打獵,頭一箭就射中一隻兔子,阿父大笑著誇他有乃父之風,說此子肖吾。
天空中的最後一抹金光消散,大地上黑影幢幢。
魏昭聽著門外李陵姮的聲音,忽然起身拉開門。他想質問李陵姮,她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場戰爭的結果,早就知道阿父會在今日過世。然而,話到嘴邊,又停住了。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